我和勞拉·斯凱勒決定自駕旅行三個星期,慶祝我們高中畢業(yè)。我們并不確定畢業(yè)對我們意味著什么,可我們知道必須慶祝一番,所以我們說好先做喜歡的事,然后就去賺錢。我給我的乳白色雪佛蘭汽車換了新輪胎,然后我們便尖叫著出發(fā)了,很高興在繼續(xù)做女招待和秋天去上大專之前,我們把一切都甩到了身后。
在動身前的兩個星期,我們把所有事情都計劃好了,就在這時,史蒂夫突然寫信來說他從印度回來了,正在俄勒岡州某地重新適應美國的生活。我很高興收到他的消息,并且在回信中告訴他我和勞拉很快要去旅行了,要穿越西北部地區(qū)。讓我驚訝的是,史蒂夫竟然又寫信來邀請我們去找他。
我和勞拉從舊金山出發(fā),從一號高速公路沿著加利福尼亞海岸一路向北。我們的第一站是加州尤里卡。由于我們決定沿海岸線行進,使得本就遙遠的路途變得更漫長了,不過我們一路上經過了幾座風景如畫的漁業(yè)城鎮(zhèn),這些地方可以和威爾士海港媲美。我看了很多迪蘭·托馬斯的書,我想正因為如此,威爾士海港才會出現在我的腦海里。那些人類努力的歷史讓我們的自駕旅程變得豐富多彩,因此,對這種完全陌生的生活方式,我產生了強烈的好奇。
加州北部海岸線崎嶇不平,有一種罕見的美。激流撕扯著陸地,頗為原始和狂野,海浪以磅礴之勢卷向陡峭的懸崖和突出的鋒利巖石。我們找到一處臨水沙灘,邊上還有個安全的地方可以停車,于是我們停下來游泳。那年春天我一直洗冷水浴,所以我可以帶著純粹的渴望,直接走進大海,迎接那將我全身包圍的冰冷。這是一種全新的自由,如同生出了翅膀,又如同一段奇幻經歷,仿佛赤身裸體著游進了北太平洋,那里是一片溫柔曼妙的水域。
我們在尤里卡和我們的姐姐們待在一起,她們在洪堡州立大學讀書,和她們的男朋友住在那里。我們待了四天,到潮濕的荒野里遠足,在這座可愛的大學城里漫步,和家人度過美好時光,然后我們前往俄勒岡州,去萬象歸一農場找史蒂夫。我現在記不清我們是否半路上停車在露營地過夜了,只記得我們從洪堡向內陸行駛,不再走蜿蜒的沿海高速,而是沿著寬敞暢通的公路飛快地駕車,我們都松了口氣。我還記得在穿過俄勒岡州州界時我們還有點兒興奮。
我們在下午三點左右到了目的地附近,不過接下來該怎么走我們就不得而知了,于是我和勞拉輪流使用加油站的付費電話給農場打電話。每次都是一個叫阿卜哈的女人接電話,她的聲音聽來猶如天籟。然后她會把電話交給她的丈夫羅伯特,他就告訴我們從最新的迷路地點如何走。我們打了六次電話,羅伯特都很有耐心,每次和我們通話時都很親切。最后,我們終于找到了路。
我們開車駛過萬象歸一農場長長的車道,聽到碎石被汽車厚輪胎碾壓得到處亂竄。我們在一大片深綠色大樹下沿著車痕行駛,忽然間,眼前的一切都籠罩在明媚的陽光下,起伏的群山映入眼簾,山間有小片蕾絲般的樹木,看上去就像一個個黑點,而我們頭頂上則是一片蔚藍的天空。
我們到達農場時正好輪到勞拉開車。她坐在駕駛座上,左腿蜷曲在身下,身體前傾,仔細注視前方又長又有陰涼的車道。她那份女性的細致時常讓我好奇身為她是個什么感覺。她那雙藍色的大眼睛有時憂心忡忡的,聲音很高很溫柔,所以看起來好像她永遠不會生氣。而她的確不愛生氣。不過她也沒有什么說服力。(她后來成了一名幼兒教師。)勞拉是個大骨架、身材勻稱的年輕女子,美麗的面容上帶著小女孩似的可愛。她或許可以為早期德國制表匠帶來源源不斷的靈感。沒準她的曾曾曾祖母曾經就是這樣一位繆斯女神。勞拉的面龐陽光燦爛,她性格謹慎,但對自己有一點沒自信,這是因為她個子太高,體格又壯實,根本無從隱藏。不過這就是引我們發(fā)笑之處,就像每到準點,悠揚鐘聲的聲波一樣。別無選擇,只能笑笑笑。我和勞拉愛笑,而且我們經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