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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順哥恢復工作不久,因為無法阻止一個大眼睛的男孩變成跟他一樣歪歪顛顛的跛子,情緒日益低落。有一天,他對黨支書笑嘻嘻地,一語雙關地說,《赤腳醫(yī)生手冊》才234頁,跟隊里分的糧食一樣,吃不飽。
順哥開始歪在診桌上打瞌睡,一溜涎水從嘴角流到桌面,線沒斷,桌上歇了一攤。一次,黨支書捏著袖口,先擦桌面,再幫他擦嘴,將他擦醒。黨支書問:大順怎么了?他晃著頭“啊啊”地張望。黨支書等他清醒一些,再問大順怎么了,他就笑:沒什么,睡一下不行嗎?黨支書無言以對,取出一支煙,在左手拇指的指甲上杵著,杵了一陣才說:大順啊,要珍惜!順哥就站起身,假裝周章失措地掏火柴為黨支書點煙,卻毫不正經地嬉笑:您郎是指珍惜什么呢?黨支書停住嘴上的吧嗒,翻出白眼來看他:珍惜什么?珍惜社會主義!沒有社會主義,你會得到照顧嗎?順哥丟了快燒完的火柴,再取一根劃燃,一嗤:也不見得,全大隊那么多跛子,為什么就我有這個機會?黨支書大吃一驚,一掌掀開順哥的手,吼道:你混賬!就甩甩沒有點燃的煙,悻然而去。順哥撇撇嘴,將火柴搖熄……
半文疏遠順哥很久,到小學畢業(yè)前夕,去醫(yī)務室跟順哥打招呼,順哥見了依舊高興,批評他好長時間沒來。半文說完話要走,順哥伸手拉住他,說陪我聊聊嘛,半文站著不表態(tài),順哥趕緊提議教半文認識一字,一面在處方箋上寫下一個“屌”,告訴他念diǎo,就是雞巴的意思,逗得半文笑了。但順哥接著又要教pī(bī)字怎么寫,嚇得半文滿臉通紅,連說去去去,太流氓了!提起書包便跑,從此告別了那個豬尿脬“籃球”已癟在操場一角的紅旗小學……
過了一年,半文虛13歲,在五星中學讀初二。一個周日,半文去紅旗大隊醫(yī)務室找順哥,順哥趴在診桌上說夢話撩舌頭,半文把順哥搖醒,順哥正要發(fā)火,見是半文,就眉毛一挑,喜悅地咋呼:伙計,是你呀!嘴上都開始長胡子了呢。半文說:順哥,2隊有人的臉上冒出了白斑點。順哥一愣,搖頭笑道:操什么閑心?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心操多了屙夜的。半文被嗆住。順哥又笑:喂,還有一個字沒有學呢。半文臉上一熱,怏怏地回道:我自己認識了。順哥眨眨眼:那么,我們上新課吧?半文不知順哥又耍什么花招,卻莫名地被誘惑,就默不作聲。順哥看出半文默認,起身跛進里屋,拿了一張折疊的白紙出來,嘩啦一下展開——那白紙上印著醫(yī)用人體圖,一男一女,一絲不掛!半文猝不及防,13歲的心怦怦直跳,還沒想起逃跑,目光已被那女體黏住。順哥就鼓勵:沒啥,遲早都要看的,遲看不如早看。一面拿手指頭在那女體上滑動,嘴上嘖嘖連聲,突然指頭停在乳房上,嘆息:我做赤腳醫(yī)生這些年,最大的遺憾是沒有碰過真人的奶子。又問半文:想不想看女人的下邊,有專門的圖。半文當然想看,但堅定地搖了搖頭。順哥就抿著笑,甩甩手指,慢悠悠把人體圖合上。順哥越來越壞,半文竟忘了要寶塔糖。
等到放暑假,半文又來到大隊醫(yī)務室。順哥招呼半文在診桌邊坐下。東扯西拉一通,順哥突然問半文:你知道紅旗大隊哪個姑娘最漂亮嗎?半文搖搖頭(腦子里只有那個裸體的女人)。順哥說:六隊的馬大菊唦!半文細了目光,眼前任由許多真實的女人飄過。但順哥等不及響應,興奮地宣布:告訴你吧,我把馬大菊看了!半文一驚,卻撇嘴道:吹牛!順哥越發(fā)激動:還不信呢,我都知道她肚臍眼下邊三寸、緊挨那東西的地方,有一顆黑痣,墨豌豆兒那么大!半文就瞪著一雙大眼呆住,有些羨慕和嫉妒。順哥用喜滋滋的樣子折磨半文一陣,向半文探過頭來,小聲說:喂,這事你知我知,不能說出去的??!半文有些煩,扭頭冷笑:我才不會說這種流氓事呢!便站起身,去藥柜里抓了兩把寶塔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