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問筠走出殿門,正瞧見林美人斂眉垂首站在長廊下,陽光疏落地從鏤空雕花的壁影間射下來,射在她的身上,使她原本素凈的杏色衫子如刻上疏落的花紋,俏影斑駁。
她梳了一個遠山髻,頭上繁復(fù)的花釵如重重山巒錦繡,襯得她的臉小而尖,使人一見,便生親近憐愛之意。
離得近了,蕭問筠便看清了她雙鶴紫紗裙下露出的繡鞋尖尖的一角,鞋的繡工極好,上面有鑲嵌了一只雕成芙蓉形狀的碧璽石……剛剛在床底下的時候,蕭問筠看得清楚,除卻素巧之外,還有一個人在床邊徘徊,腳上的繡鞋也是這般精致特別。
蕭問筠微笑向她行了一禮,“娘娘,勞您久等了,二殿下只怕隔些時候才出來?!?/p>
林美人含笑向蕭問筠回禮,“不打緊,妾已習(xí)以為常了?!?/p>
蕭問筠抬頭看了看她頭上別致的發(fā)髻,咦了一聲,“娘娘,你頭上這發(fā)簪式樣可真少見,不過寸許見方的發(fā)簪,竟有雕欄鎖窗……”
她一邊說著,一邊動手去摸那發(fā)簪……可這一次她失算了,眼看她的手仿佛要撫上林美人鬢角的發(fā)髻并順手撫上林美人光滑的臉了,林美人身形不知怎的一歪,她的手便落了空,再望過去,林美人離她不遠也不近,恰巧一步之遙。
蕭問筠一向有鍥而不舍、死不信邪的精神,于是再往前行了一步,手再往林美人的鬢角發(fā)簪處伸了過去。她瞧得清楚,林美人的眼里有一閃而逝的厭惡,那眼神似曾相識,讓蕭問筠想起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平安。
平安也是這樣,不喜歡別人的接近,無論是男還是女。
府內(nèi)的侍衛(wèi)從來沒有人能把手拍在他的肩膀上過,丫鬟也從來沒有人能接近到他的一米之內(nèi)。連同她這個小主人,也都一樣。
蕭問筠知道,這是一種病態(tài),但她沒有想到生這病的人還有女人?她對二皇子的接近倒沒有絲毫避讓?
蕭問筠決定再試上一試,于是抱歉行禮道:“娘娘,是民女孟浪了。民女從來沒有見過制作如此精致的簪子,因而忍不住想看清楚些,差點冒犯了娘娘。娘娘,可否取下簪子,讓民女仔細看看,也好畫個樣子出來,讓人打造一柄同樣的?”
林美人眼里的警惕稍有些散了,笑道:“蕭家妹妹喜歡這簪子,原本我是可以送給你的,只不過這是殿下送給我的……”她一邊說著,一邊拔下頭上的發(fā)簪往蕭問筠手里遞了過去。
蕭問筠眼里冒出光來,上前一步似是極為急迫地接了,腳底下卻一絆,身軀一下子往林美人那邊倒了過去,倒得那個徹底啊……如果沒人在下面墊底,估計蕭問筠的鼻頭會直直落在堅硬的地板上??烧鏇]人墊底……林美人行動比她還迅速,在她將倒未倒之時,就極快地閃開了。
蕭問筠只來得及撫摸了她的手臂一下,所以,這一下的緩沖力量實在微弱,蕭問筠直直地往地板上摔了下去。
她的手臂可真的很滑,滑而結(jié)實,這一摸,隔著層軟綢,蕭問筠似乎摸到了她手臂上微微浮起的肌肉?“哎喲,我的膝蓋喲……”
蕭問筠連聲呼痛,可林美人只在旁邊看著,一點也沒有上前幫手拉她起來的意思,反而回頭叫宮婢:“還不快把蕭家妹妹扶了起來?!痹趯m婢把她扶起之時,林美人遠遠站著表示關(guān)心,“蕭家妹妹,可曾好些了?要不要請御醫(yī)過來給你看看?”
蕭問筠知道,自己今日這渾水摸魚怕是失敗了。她也不明白為什么,自見到床底邊緣那雙鞋開始,她對這林美人就起了莫名的疑心……她有和素巧一樣的憂急,為什么?她也知道床底下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