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一下被打開，她沒坐穩(wěn)，一頭栽下去，親了他拖鞋一口。惡——她擦著嘴巴仰望，正對上一張大便臉。喵了個咪的，該生氣的是她好不好？大爺他生的哪門子氣？

“我打了電話給你爸爸，說送了你去陳婉家。知道你甩了門出去家里人急成什么樣了不？”

“不知道，不想知道?！彼龕瀽炚f。

“起來?！?/p>

“不起來，我沒地方去?！?/p>

“小屁孩，不起來我怎么換鞋送你去找陳婉？你打算坐我腳上到天亮？”

“我餓了?！彼桓铱醋约菏种浮?/p>

“去陳婉家叫她喂飽你?！彼麤]好氣。

“我怕我還沒吃飽，她家死耗子先把我生吞活剝了。”

……

“隨便什么面啊粉的都行，只要能填肚子的?！?/p>

他掉轉(zhuǎn)車頭，心眉得逞地笑。

“你臉皮還不是一般的厚，穿成這樣還敢大模大樣往這里坐?！?/p>

“吃飯大過天。”她把睡衣袖子挽起來，一副等著開飯的架勢。

油膩膩的桌子上還有兩只沒來得及收的臟碗，這鐵算盤，多花他一毛就肉疼，真的就只帶她來吃碗面？

“別那樣瞅著我，也不看什么鐘數(shù)了?！?/p>

宋書愚虎下臉，心眉不敢放一個屁，沒辦法、形勢比人強，忍。

牛肉面上來時，她樂得眉開眼笑，澆上兩大勺辣椒油馬上開動。吃到大汗淋漓、郁氣從毛孔散干凈爽得一塌糊涂時，她才抬頭，嘴里還咂吧著最后一片醬牛肉，怔怔地問：“看我做什么？別指望我?guī)湍憬鉀Q那碗，我減肥呢?！?/p>

他像在想什么，突然笑起來，“小屁孩，剛才還稀里嘩啦的，一碗面就哄高興了?！?/p>

“當然高興了，我這叫因禍得福，終于能搬出去自己住了。你知道去年我磨了我媽多久嗎？我媽說大學放我在宿舍住了四年不能再放任了。后來不是因為調(diào)部門的事把她給氣著了，我還會繼續(xù)磨。等會兒見了小婉就問她借錢，明天我就租房子去?！彼劬α辆Ь?，“我自由的日子開始了?！?/p>

宋書愚沒說話，數(shù)著面條似的一根根挑著吃?！昂蛯O醫(yī)生同居？”

心眉沒防備他突然問這個，一粒辣椒籽嗆進鼻子里，捂著臉咳了好一會兒，擦著眼淚說：“我們已經(jīng)‘古大白’了。”

老宋手中的筷子立在碗里好一會兒。

心眉感覺臉上還有些濕，手背抹過又笑笑說：“好辣?！?/p>

“今天說的分手？他提的？”

“哼，怎么可能？！總要給我一次甩人的機會吧。”她底氣不足，知道自己笑得難看，“事實上還沒說呢，明天?！?/p>

他問她吃好了沒有，見她點頭也丟了筷子站起來，“早點送你回去，好好睡一覺?！?/p>

她窩在座椅里蜷縮成團，悶聲問：“我媽老同學的女兒，就是住我們家的那個你見過？”

“遠遠看過。”

“很漂亮是不是？”

“還行?！?/p>

“什么叫還行，你沒眼光。”

宋書愚扯扯嘴角，“眼里的企圖心太盛。”

“那有什么，樣子好看就是本錢?！彼抢X袋，“孫嘉皓和我剛才一樣，明明想吃鴨血粉絲湯，吃不到的情況下牛肉面也行。我對他來說就是那碗牛肉面，喬筱雪就是鴨血粉絲湯。就是這樣。”

……

“老宋，你在聽嗎？”

他沒回頭，探了一只手來準確無誤地落在她腦袋上揉亂了她的發(fā)。

“我現(xiàn)在腦子很混亂，憤怒，被人欺騙，氣我媽媽不公平，恨自己沒長眼看錯人。可是只有憤怒沒有傷心。是不是真像喬筱雪說的那樣，第一次戀愛愛上的是對愛情的憧憬，不是那個人？”

她等他的回答等得昏昏欲睡，他才說：“沒事，就是一場‘練’愛而已?！?/p>

“是啊，不過是場戀愛，還是單方面付出的戀愛?！彼c頭，沉默了一會兒又絮絮叨叨地說：“老宋，明天能幫我?guī)c衣服來嗎？我不想回家。還有我的手機手電，還有我的幸運手串，在床頭柜上……還有黑色的大外套里藏了一千多的私房錢，別給我媽發(fā)現(xiàn)了……”

他抿嘴，“還有什么？”

沒聽到她聲音，他回頭，死小孩已經(jīng)頭歪向一邊呼呼大睡了。

“小婉婉！”心眉伏在陳婉肩頭作勢欲哭。

秦大耗子無語問蒼天。

宋書愚沒人招呼，只能自己進廚房倒了杯水。

好在豆丁已經(jīng)被哄睡了，不然又多一只大呼小叫的小猴子。

陳婉拍拍心眉肩膀說沒事，愛住多久住多久，兩三年沒有試過躺一張床上聊通宵了。

秦大耗子眼睛只剩眼白。

“你接的爛攤子干嗎要我來收拾？”他小聲問老宋。

“我這兩天就勸她回去，或是找個房子給她住下來。”

秦昊頓時覺得兩人三十年的手足情真不是蓋的，打蛇隨棍上：“你湖邊那里不是空著嗎？不如現(xiàn)在——”

宋書愚猛地側(cè)頭，“你還算不算兄弟？”

“我就是因為是兄弟才提醒你，這樣的——”

宋書愚目露兇光，秦昊把機會兩個字硬生生吞了回去。

接著聽見何心眉在另一頭對陳婉信誓旦旦：“你放心，我沒事。我就算是坨屎，也有個命中注定的屎殼郎?！?/p>

宋書愚手一抖，半杯水倒了出去，耳邊是秦昊的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