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絕對是那種舒服的聰明，這樣的男孩子，必定是在伙伴里最有好人緣的，如果再有幾個女孩子喜歡的話，也能成為一個班草之類的存在。

我知道一定會有的。他這樣的桀驁不馴的模樣其實(shí)最迷這個年齡段的女生。

“是讓你出去剪頭發(fā)，你就單單聽成了讓你去打球？”姑姑的聲音提高了幾個分貝，看來她并不打算息事寧人。

“忘帶錢了?！彼徇^來椅子坐下。我的奶奶順勢遞給他一個冒著熱氣的饅頭。

眼看著一場家庭災(zāi)難又要發(fā)生。像我姑姑那樣的人，怎么會甘心放過這句最能做文章的話，必當(dāng)是要扯到成績上再數(shù)落一番的。

如果可以，大概也會把他的那些朋友給咒罵一遍，但她不知道，在男孩子這個年齡段，說他朋友的壞話，無疑是比說他自己更為嚴(yán)重的。

“算了算了，打球又不是壞事?！蔽业男鹿酶冈谂赃吔鈬?，他大概已經(jīng)很熟悉這種吵架的流程了，急于要掐斷萌生的火苗。

飯桌上大家都沉默著，我的姑姑覺得機(jī)會已經(jīng)溜走，遂將話題扯到了他的衣服上?！敖o你買那件大衣，怎么不穿？這么冷的天你穿得跟個孤兒一樣?！?/p>

“本來就是孤兒?！比狡伹宄穆曇?，傳進(jìn)我們每個人的耳朵里。

天吶，我承認(rèn)被這句話震驚了。

是我離開太久，還是這個家庭真的已經(jīng)發(fā)展到這樣毫不避諱的講話氛圍。

她當(dāng)然可以說他是孤兒。但誰能說不是她造成的呢？

她在冉苼六歲的那天，終于不能忍受那個男人好吃懶做外加家庭暴力的臭脾氣，狠下決心帶著冉苼逃離了那個支離破碎的家。

我的奶奶也心力交瘁只說了一句實(shí)在過不下去就別過了吧。在現(xiàn)在看來，我的奶奶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哪里有教自己的女兒離婚的，但你若是像她一樣看見過自己女兒的處境，你就不會這樣想。

一年365天，她有300天是在跟那個男人吵架，家里的東西摔得沒有一件是完整的，家徒四壁有時候并不是窮出來的，而是摔出來的。

我的奶奶至今不能忘記，有一次她來冉苼家，看自己的孫子。在她進(jìn)門的瞬間，看見冉苼抱著頭坐在地上，鮮血從他的指縫間流淌，滴答在身上。

他的爸爸和媽媽在一邊撕扯得不可開交。那個時候，她一把抱起只有六歲的冉苼，摔門而去，那個時候，兩個不懂事的大人才意識到，地上的鮮血在昭示著他們誤傷了無辜。

那一年發(fā)生了很多事情，冉苼的媽媽鐵了心要離婚，冉苼的爸爸卻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事情的嚴(yán)峻性，天天來奶奶家糾纏，威逼利誘苦肉計，什么招式都用上了，甚至是跪在冉苼的媽媽面前，求她再給他一次機(jī)會。

那個時候奶奶抱著我和冉苼，站在一邊看著這一切發(fā)生。后來，姑姑終究還是死了心。那個男人狠狠詛咒了這一家人，揚(yáng)長而去。我想，那個時候，他一定是真的認(rèn)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吧？畢竟，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一個那么大的男人，跪在女人面前死纏爛打。但是那個時候，我看見冉苼是在用一種冷漠的眼神看著這一切發(fā)生。

從頭到尾，他像是啞巴了一樣。

離婚之后，冉苼被法院判給跟著有謀生能力的母親生活，半年后，冉苼在放學(xué)的路上被他的爸爸抱去，我的奶奶更愿意說偷，是的，他偷走了冉苼，將冉苼藏在千里之外的他的戰(zhàn)友家里。

當(dāng)冉苼的媽媽哭得死去活來的時候，我的奶奶則每天天不亮就惦著她那雙舊社會遺留下來的小腳奔波在喜城大街小巷，見著人就一通打聽，聲淚俱下是什么樣子，她就是什么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