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一二三，貪污犯！四五六，快背磚！”喊聲剛落，后面?zhèn)鱽硪魂嚭逍?！我聽見喊聲停住腳步，一股黑血直躥腦門，腦袋里“嗡嗡”作響，王八蛋欺人太甚！我慢慢轉(zhuǎn)過身，看見操場沙坑旁雙杠上并排坐著四個壞小子，帶頭喊的是瘦猴。馮氏兄弟幾次向我挑釁尋事，想到那個千瘡百孔的家再也經(jīng)不起風(fēng)浪，我都咬牙忍了。此刻忍無可忍，欺負(fù)我可以，當(dāng)眾侮辱我摯愛的父親不行，郁積在心中的怒火終于爆發(fā)！我兩眼噴火，槽牙咬得“嘎巴”亂響，兩只拳頭攥得鐵緊，一步步朝雙杠走去。茍順民一旁看得害怕，過來攔我，被一把甩開?！皠偛攀钦l喊的？！”我怒目圓睜、臉色血紅、面目扭曲、形象猙獰，三個嘍啰嚇得不敢吭氣。瘦猴卻滿不在乎，居高臨下斜睨著犯人的兒子，輕蔑地說：“有拾錢的，沒拾罵的。我們喊我們的，關(guān)你個屁事！”腎上腺素瞬間涌上，渾身打擺子般抖個不停，上下牙磕得“嗒嗒”作響，我恨不得一刀結(jié)果了這廝！見我再不說話，瘦猴錯判形勢，誤以為對方不敢把自己怎么樣，繼續(xù)挑釁：“隔墻扔磚頭，誰倒霉砸死誰。砸著了自認(rèn)倒霉?！蔽以僖踩滩蛔。瑩溥^去拽住瘦猴雙腿，猛地朝下一拉，挑釁者從高處摔倒在地。瘦猴掙扎著爬起，被我一腳踹倒，騎在身上一通暴打?！按蚣芾?！”在校學(xué)生吶喊著，潮水般一齊向風(fēng)暴中心涌來。我正打得起勁，“咚”后腦勺挨了一記重拳，眼前金星亂閃，接著身子騰空而起，重重跌落在地。襲擊者是馮胖子。形勢瞬間逆轉(zhuǎn)。圍觀者驚呼聲中，弟兄倆圍著我拳打腳踢。我雙手抱頭，咬著牙一聲不吭，在地上滾來滾去，任憑拳頭腳尖雨點般落下，茍順民帶著哭音一旁勸阻：“別打了！你們別打了！” 卻不敢上前。

危急時刻，救兵趕到！一個敏捷身影獵犬般從教學(xué)樓躥至行兇者背后，使出標(biāo)準(zhǔn)的擒拿動作——雙手拍擊對方肩膀，趁其回首之際，迅速屈身從背后抱住馮胖子的雙膝，右肩猛力往前扛。被襲者猝不及防，肥大身軀直挺挺應(yīng)聲撲地，摔了個滿臉花。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童子挾彈以俟。馮胖子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瞬間從偷襲者轉(zhuǎn)為被襲者。形勢再度逆轉(zhuǎn)。趙大壯騎在對方背上，抓住頭發(fā)將馮胖子的肥頭往地上一通猛磕。無奈對手力量大過自己，馮胖子掙扎著又翻了上來。四人拼命廝打，地上滾成兩團(tuán)。校長、教導(dǎo)主任和幾個男教師聞訊匆匆趕來，死拉硬拽，好不容易才將我們分開。這場惡斗戰(zhàn)況慘烈：我遍體鱗傷，五官被打得變了形；趙大壯滿臉是血；瘦猴一瘸一拐；馮胖子鼻青臉腫。

雙方從此勢如冰炭，見面就惡狠狠互相拿眼“罩著”，都放話讓對方“等著”！一場惡戰(zhàn)揚(yáng)名校內(nèi)外，焦不離孟孟不離焦，都知道趙大壯是我的忠實朋友和堅定的保護(hù)者?！靶值芡?，其利斷金”。學(xué)校再沒有人敢把我下眼觀，所到之處見到的都是諂媚的笑臉。動亂時期，拳頭就是硬道理。是好兄弟幫我恢復(fù)了自信，重新挺起胸膛！趙大壯仗義赴難，舍身救友，我打心里感激，“謝”字剛出口，就被發(fā)小堵回去：“別說那個，說那個見外！咱倆是兄弟，誰敢欺負(fù)你，就是往我臉上抹屎，豁出命也要跟他干！” 我紅了眼眶，激動地說：“咱倆下輩子還做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