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獨秀確是敏于行動之人。在與魏金斯基交談數(shù)次之后,他決定立即組建上海的共產(chǎn)黨組織,借以推動全國各地共產(chǎn)黨組織的建立。要動手,就須快。
但是那個早上,陳望道攜著《共產(chǎn)黨宣言》的中文翻譯稿在他寓所門前出現(xiàn)時,他還是覺著了意外。
那是5月的一個早上,三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興致勃勃地來敲他家的石庫門。敲門的中年人一手拎著一瓶日本清酒,另一手把門敲得山響,一看就是個性急之人。此人是上海《星期評論》的創(chuàng)辦人之一、前兩年當(dāng)過浙江省議會議長的沈玄廬。
沈玄廬身后的一位,則是提著一只小藤籃的年輕人,面皮黝黑,顴骨凸出。他對清晨的強行敲門似乎感到不安。“太早了吧?”他惴惴地對沈玄廬說。這人就是陳望道,原是浙江第一師范學(xué)校的語文教師。
“好事不怕早!”沈玄廬嘴上的兩撇小胡子翹了起來,“是不是,季陶兄?”
他身后站著的就是戴季陶。戴季陶自恃是陳宅???,便安慰陳望道說:“不用擔(dān)心,仲甫哪怕要發(fā)火,迎面一個喜訊,也不怕他不樂。”
陳獨秀穿著睡衣下樓,臉上果然不悅。他昨夜握筆撰文,一寫就沒個停,一直熬到雞叫。
“什么大事啊,一個個都屬公雞的,天不亮就嚷嚷!”陳獨秀瞪眼,“喲,這不是陳望道先生嗎?”
陳望道說:“陳先生!”
陳獨秀心里忽地明白了,臉上頓起笑容:“好好好,我已經(jīng)知道沈玄廬為什么提著酒了!”
沈玄廬哈哈大笑。
陳望道進門入院,便急急打開手提藤籃,規(guī)規(guī)矩矩取出一冊英文書籍,雙手遞給陳獨秀:“完璧歸趙?!?/p>
“這叫完璧歸陳!”戴季陶笑瞇瞇糾正,“還有一冊,要完璧歸戴!”
陳望道果然又取出一冊書,恭恭敬敬說:“歸還戴先生!”
戴季陶收下書,對陳獨秀解釋說:“我給他的是日文版的《共產(chǎn)黨宣言》,是我從東京帶回的。他主要是根據(jù)日文版翻譯。你那本英文版的《共產(chǎn)黨宣言》,供他譯時作重要之參照。仲甫,你知道不知道,陳望道先生可是躲到他義烏老家,挑燈夜譯,一間柴屋、一張板桌、一盞油燈,實足三個月工夫,苦死了喲!陳先生,快取譯稿,給仲甫兄過眼!”
陳望道從藤籃中小心翼翼捧出一大沓譯稿。
沈玄廬說:“仲甫,我這位浙江老鄉(xiāng)可謂是不負眾望,你說呢?”
陳獨秀翻開稿本。陳望道的字跡很是娟秀。陳獨秀輕聲念:“一個幽靈,共產(chǎn)主義的幽靈,在歐洲徘徊……啊,啊,僅讀幾行,便知陳望道先生譯筆之漂亮!來來,客廳坐!”
沈玄廬坐下,手指陳望道說:“仲甫,陳望道先生這一回來上海,就不回浙江了,我已經(jīng)同季陶商量妥當(dāng),聘他為《星期評論》的編輯?!?/p>
陳獨秀喝一聲:“酒呢?”
沈玄廬說:“在呀!”
陳獨秀跺腳:“怎么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