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進的青年們都關心著《每周評論》。《每周評論》雖暫失了陳獨秀這位主將,但火藥味未曾稍減,且照樣惹禍。京師警察廳以獵犬之鼻時時嗅著這本刊物,嗅著刊物的主持者李大釗和胡適的思想蹤跡。
這種嗅法很快就有了成果。
北大教員王星拱于7月20日的黃昏,緊緊張張奔入后閘胡同,他得到了一個可怕的消息。
“守常,”他一見李大釗就喘氣說,“情形有些不妙!”
“不妙,不妙,”李大釗從椅子上站起,“我也正為這個生氣呢!你看看,你看看,這個胡適之,都寫了些什么!”
在院子里喂雞的趙紉蘭卻從王星拱慌張的神情上發(fā)現(xiàn)了什么,急忙進屋問:“王先生,什么事不妙?”
“這還不明白嗎?”沒等王星拱解釋,李大釗將手中的一本《每周評論》砰砰砰地拍給妻子看,“我們可愛的胡教授胡說了些什么呀!什么《多研究些問題,少談些主義》,怎么能少談些主義呢?他說談主義是極容易的事,是阿貓阿狗都能做的事,是鸚鵡和留聲器都能做的事,簡直豈有此理!談主義容易嗎?正因為找不到好主義,中國才國將不國!鼓吹民主的關大牢,政府官員操屠刀!在這種時候,只談問題的研究,不談主義,就是糊弄青年!”
趙紉蘭喊:“當家的!”
“你看看今天出版的《每周評論》,第三十一期!你看看,你看看!”
“當家的!”
“怎么?”
“你先聽聽王先生要說什么!”
李大釗恍悟,忙問王星拱:“你不是來說胡適的文章?”
王星拱說:“守常,你快離開北京,京師警察廳已經(jīng)認定你是極端分子,他們隨時會動手!”
“什么?”
“他們要抓人!”
趙紉蘭急了:“消息可靠嗎?”
王星拱說:“我有個學生的表舅,在警察廳謀事的……”
“你別說了!”趙紉蘭回臉,果斷地對丈夫說,“學校放暑假了,你本來不就準備回一趟河北老家嗎?”
“可是你看看胡適這篇東西!”李大釗又舉起手中雜志,“既誤國,又誤人!不馬上寫一篇公開信回答他,我骨鯁在喉!”
趙紉蘭吼了一聲:“回鄉(xiāng)下能不能寫文章?”
丈夫一時愣住了。
趙紉蘭問王星拱:“王先生,你知道不知道,今天京山鐵路還有路過灤州的火車沒有?”
“晚上可能有,但是說不準?!?/p>
“葆華!星華!”趙紉蘭沖屋里喊。她此時的神情像個臨陣的將軍。“快穿衣服,馬上準備出門!當家的,發(fā)什么愣呀,快去收拾你的書!王先生,謝謝你了,求你再幫個忙,去胡同口叫輛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