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朗精心編劇并不斷在口水中排演的“1933年3月大逃亡”也越來越暴露出虛構的質地。連他最喜歡的攝影師瓦格納(Richard Wagner)也透露,朗被戈培爾召見后,根本沒有離開柏林,而且他們接著又有幾番會晤。朗還親口問瓦格納:“戈培爾讓我總監(jiān)德國電影,我該接受這個職位嗎?”
不過,瓦格納認為,朗倒不是道德淪喪,他其實是個政治低能兒,他愛德國,認為所有的德國人都該選擇奔馳車,他自己也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要離開德國。事實上,1933年之前,朗的整個精神狀態(tài)一直是夢游式的。1919年1月19日,朗得到了第一次當導演的機會。那天,他激動萬分地開著車去片廠,但很不巧,那天他遭遇了左翼大罷工,事后他回憶:“我的車不斷地被武裝分子叫停,但是,誰也不能阻止我前往片廠,當時我的感覺是,要讓我放棄我的第一次導演機會,得需要一場革命來阻止我?!币稽c不管外面形勢,朗的第一部電影《混血》(Halbblut)出場了。
而另一方面,戈培爾對一個導演的允諾也實在誘人,一個國庫夠他揮霍,對于攝影棚里揮金如土的朗來說,怎么可能不心動?《尼伯龍根》(Die Nibelungen: Siegfried)、《尼伯龍根:克利姆希爾德的復仇》(Die Nibelungen: Kriemhilds Rache)和隨后的《大都會》(Metropolis)把烏發(fā)公司(UFA)徹底拍垮了,雖然《尼伯龍根》成了史詩電影的鼻祖,《大都會》更是位列電影至尊,既占著科幻電影、都市電影首席之座,又是德國電影、無聲電影、電影史等大概念中的top ten,但朗的花錢能力也絕對是百年電影史中的top ten。
在電影普遍采用布景拍攝的上個世紀20年代,朗卻要用真的森林來表達尼伯龍根的氣氛,用真的森林追逐來達到拍攝要求,電影公司能不讓他掏空?但他也真是無情的,烏發(fā)悲情時刻,朗自己成立了一個電影公司,相繼拍攝了《間諜》(Spione)和《月宮女》(Frau im Mond),不過他花自己的錢還是一樣大方。
1934年以后在好萊塢拍片,處處受制片公司的制約,朗常常跟手下的人追憶當年拍《月宮女》時隨心所欲的情景,但“一聲令下萬馬奔騰”的烏托邦時代畢竟結束了,朗的手下有時也對他生出憐憫,不過,當他們在一起重看《月宮女》,看到朗設計的火箭發(fā)射倒計時,集體一聲“我的上帝”,對他重新煥發(fā)由衷敬意!
現(xiàn)實模仿藝術啊,后來的所有火箭導彈衛(wèi)星發(fā)射,不全是用朗的這個創(chuàng)意:5,4,3,2,1,發(fā)射!不過有意思的是,朗自己倒不屑于渲染此類雕蟲小技,那有什么,1968年,他還收到過美國天文學會的年會邀請,有些科學家居然把他稱為“火箭之父”,可那有什么。讓他不斷要回到《月宮女》的不是火箭,不是月亮,是電影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