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醒了?！眲⒗项^說，“多虧了你那救命的兩丸子藥?？蛇@孩子燒得像火炭似的，還凈說點子胡話?！?/p>

“噢，只要醒過來，就有盼兒了?！敝祉f臉上露出喜色，“你沒瞧我提前拾掇場子嗎？擠出點兒工夫來我再看看他去。再給他灌兩丸子藥，大概就沒太大的危險了。就是這高燒，我看是傷口化膿鬧的，這天兒太熱。我給他再上點紅傷藥，還不退燒的話，就得請西醫(yī)給打兩針了。別再把孩子給燒傻了?！?/p>

“我說二兄弟，你這就給他瞅瞅去吧。我給你擺這些凳子。”劉老頭說。

“不行，你不會擺，這里頭有規(guī)矩。你先回去吧，我說話就擺完，準(zhǔn)跟你先后腳到?！痹瓉?，這天橋武術(shù)場子，就是靠八條凳子圍起來的。八條凳子要按“八卦”中的乾、坤、坎、離、艮、兌、巽、震八個方位擺好，分別代表天、地、水、火、山、澤、風(fēng)、雷。江湖上的同行，朋友來了，搬哪條凳子進來，應(yīng)該坐在哪條凳子上，都是很有講究的。所以朱韋沒讓劉老頭幫他擺凳子。他擺完了凳子，見劉老頭還沒走，就說：“咱一塊兒走吧?！?/p>

“二兄弟，我先不回去了。大海的事兒就托給你了，你多費心吧?！眲⒗项^說。

“你這是怎么啦？一口一個二兄弟，我聽著別扭。你平常不是喊我二麻子嗎？今兒個干嘛改口呀？”朱韋見劉老頭有些異樣，警覺起來，“你還是跟我一塊兒回去吧。我有話跟你說?！?/p>

“你這個人就是愛多心，我屁事兒沒有。”劉老頭裝得很輕松的樣子說，“我守了大海一整宿，肚子空了。我上南邊孔饅頭攤兒上喝碗老豆腐，墊補一點兒就回去。”

劉老頭說著朝南走去。朱韋不放心，沒有馬上就走，站在街當(dāng)中盯著劉老頭，直到見他真的坐在孔饅頭攤兒前的長條凳上，朱韋這才轉(zhuǎn)身向劉家走去。

“嘿！今兒個真叫新鮮，連你老哥也舍得開齋墊補墊補來啦？”年近五十的孔饅頭大驚小怪地說，“吃點兒什么呀？”

“你孔饅頭蒸的饅頭越嚼越香，先來它兩個，再來碗老豆腐，盛兩碗豆汁，這日子口兒喝點兒豆汁祛暑敗火?！眲⒗项^盡量裝得輕松些。因為他到天橋這么多年，從來不舍得到外邊買著吃。今兒個他一來是肚子真餓了，二來是怕一會兒下手勁兒不足，手頭不利落，陸大肚子死不了，他這才破例到孔饅頭攤子上吃喝一頓。

孔饅頭給劉老頭擺好吃食，說：“你壓根兒沒照顧過我這小買賣，不知道你是吃咸吃辣。佐料全在這兒吶，干脆你自己瞅著擱。”

“行啊?！眲⒗项^說，“你這生意還不錯吧？”

“不錯什么呀！比那會兒在天樂戲園子后身開饅頭鋪子，光景差多啦?！笨尊z頭嘆口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