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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廷黻:怎奈何陰差陽錯(4)

民國底氣 作者:王學斌


據(jù)陳之邁回憶,消息傳出以后,“許多朋友勸他多多考慮是否應當接受。有的人對于政府‘求實’的誠意表示保留;有的人以為政治是污濁的,黨同伐異,傾軋排擠,弄得不好會身敗名裂,勸他不應跳入這個‘火坑’;有的人以為他應當保持學者清高的地位,以在野之身議論政事,鞭撻政府;更有人心存嫉妒而說出許多難聽的話來”。倒是胡適等《獨立評論》的同仁很體諒他。在蔣廷黻赴南京就任前,胡適引用了他們共同的好友、剛剛故去的丁文江的詩《麻姑橋晚眺》作為寄語,詩的后兩句是:“寄語麻姑橋下水,出山還比在山清?!焙m知道蔣廷黻的湖南脾氣,所以期望他能做“‘面折廷爭’的諍友諍臣”,“遇事要敢言,不得已時以去就爭之”,并希望他做“教育領袖的事業(yè)”,以影響和改造政府。蔣廷黻想必很有些知音之感,后來發(fā)表文章,還用過“泉清”做筆名。

在《回憶錄》中,蔣廷黻對當時自己決心入閣的感受總結(jié)道:“我對政治的態(tài)度是很正常的,我認為政治并不是專為金錢和榮耀。對我而言,政治只是一種工作,我認為它和教書一樣的清高?!抑x開清華,并不是由于失望,而是因為當時國內(nèi)的局勢日漸惡化,對日抗戰(zhàn)已不可避免,因而應政府號召參加抗戰(zhàn)實義不容辭。我個人的去留無關宏旨,這也未必就是理想的‘出山’機會;但我認為,如果非要等到理想的時候再‘出山’,‘恐怕大勢已去矣’?!?/p>

其實學者從政也并非全是一種類型。比如早于蔣廷黻進入政府的陳布雷、翁文灝,他們都是比較保守、溫和,陳甘心居于幕后替蔣介石出謀劃策,而翁則是純粹的技術官僚,安心于本職工作,從不指手畫腳,越雷池半步,他們都是國民政府得以運轉(zhuǎn)的“潤滑劑”;而蔣廷黻則不然,他很有個性,對人對事,總有獨到的見解。與人爭論,喜歡單刀直入,毫不留情。性格耿直,自信自負但并非有意驕傲,不喜歡敷衍應付,厭惡恭維迎合。對社會國家,敢于負責敢言,不計得失。像他這類便屬于國民政府進行改革的“催化劑”。而蔣廷黻又同置身于政府之外指指點點的胡適、傅斯年諸輩不一樣,他們屬于在野人士,即使有欲改革之心,卻沒有行改革之行動,只能在報刊和國民大會上放放炮。而蔣廷黻是打算要干一番大事業(yè)的人,他要做“當代的蕭何”,正是基于這種心態(tài),蔣廷黻既不自命清高,也不熱衷仕進,當國家需要他時,他就應召而出,“絲毫不做扭捏的姿態(tài),半推半就,裝腔作勢”。

行政院于1935年冬改組,人們賦予新行政院許多稱號。有人稱之為“行動內(nèi)閣”,因為它包括許多經(jīng)驗豐富而干練的人才,如精于理財?shù)膮嵌Σ?,擔任實業(yè)部長;中國銀行杰出的總經(jīng)理張嘉璈擔任鐵道部長等等。也有人稱它是“政學系內(nèi)閣”的,因為吳、張二人被認為是政學系的。政學系的首領據(jù)說是張群,當時任外交部長。也有人稱他是“人才內(nèi)閣”的,因為教育部長是王世杰、交通部長是俞飛鵬、內(nèi)政部長是蔣作賓,加上吳、張、翁、蔣等人,俱為一時之選,陣容不可謂不豪華。

尚未正式入閣,蔣廷黻已經(jīng)躊躇滿志,躍躍欲試了。就職前一天,行政院新班子成員和委員長共進晚餐,共商政策事宜。蔣提議應該從事一項復興發(fā)展計劃,以為備戰(zhàn)或鼓舞士氣之用。他認為一旦全國人民看到行政院從事大規(guī)模修建鐵路,發(fā)展公路,改良農(nóng)業(yè),他們就會信任政府。沒想到這一提議引起了大家的一致抗議。反對復興發(fā)展計劃最兇的,竟是鐵道部長張嘉璈。財政部長孔祥熙對他立即表示感謝??渍f他已盡力注意預算,如果再追加預算,財政部長實在不勝負擔。實業(yè)部長吳鼎昌表示同樣看法。這令蔣十分不解,“‘行動內(nèi)閣’的人何以如此怕行動?這些人身處政治狂流中,居然想用普通的手法去避免戰(zhàn)爭,令人殊不可解。我認為:他們不曉得主戰(zhàn)的情緒已經(jīng)達到頂點,如果不用非常方法,戰(zhàn)爭是無法避免的。我知道這些說話的人都是主和和反戰(zhàn)的。他們的行動使我明白,他們除了避免戰(zhàn)爭之外當時不準備做任何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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