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交換了手機號碼。
兩個人在康樂室看了一會兒電視,護士過來招呼,說張忻芷醒了。他們進了病房,看她神情萎靡地低著頭,雙手糾結地扯著身上的床單。
“你好,還記得我嗎?”辛通笑得格外溫和。
張忻芷認出來:“你是那天送我來醫(yī)院的人?!彼f話的感覺柔柔弱弱的,就像湖岸的楊柳。
他又指指白實:“那還記得他嗎?”
張忻芷的眼里閃過遲疑,辛通提醒道:“校車爆炸那天你們是一起逃的?!?/p>
她驚訝地瞪著眼睛,想起來了:“你也在那輛車上?”
辛通注意到她用了個‘也’字:“你也有認識的人在校車上吧?”
她的眉間劃過一道傷痕,雙目泫然欲泣,抓著床單邊緣的右手也不由自主收回到腹部。白實和辛通相互看了一眼,心里猜測已經(jīng)轉為篤定。
半餉,張忻芷吸了吸鼻子,帶著戒備問:“你們來找我做什么?”
“你肚子里面孩子的爸爸,是不是連航?”
她吃驚地瞪著眼睛:“你認識連航?”
“不算認識,不過受人所托要幫他辦個葬禮,既然你們是戀人,要不要把你的名字也刻在墓碑上?”
她還沒有從疑惑里掙脫出來,又問:“他無親無故的,誰會出錢給他辦葬禮?是誰告訴你我們的關系?”
辛通發(fā)現(xiàn)她好像根本不知道連思綠的存在,也不好說破,避重就輕道:“我是珞迦大學的教師,學校為那場爆炸案的受害者辦了場募捐,至于你的名字,我是從連航的同事那里聽來的?!?/p>
“他跟別人提起過我?”張忻芷似乎有些不相信,“不可能的,他這個人孤僻得像塊冰山,從來不跟人說自己的事,就連對我也是這樣,怎么可能會跟才認識幾天的同事交心?”
他語重心長道:“也許是你的病改變了他,再孤僻的人也需要一個發(fā)泄途徑。”
張忻芷按了按發(fā)脹的額頭,有些混亂。白實見狀在心里跟自己說,以后絕對不要隨便相信這個大律師的胡言亂語。
辛通問:“你知道連航是怎么死的嗎?”
“長江大橋上爆炸的時候……”她看到他的表情,愣了愣:“難道不是?”
“他有可能是被人謀殺的?!?/p>
張忻芷嚇得幾乎要蹦起來,辛通連忙按住她的肩膀:“先不要激動,警方現(xiàn)在還在調查,這只是個猜測,還不是結論?!?/p>
她的胸口劇烈起伏著,手抓住他的衣領:“是誰殺了他,為什么要殺他?”
辛通的脖子被扯得有些不好受,輕手輕腳把她的手腕移開,才說:“警方也沒有什么線索,現(xiàn)在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只有你了?!?/p>
白實這時拿出微笑女尸的肖像畫給她看,辛通問:“你認識她嗎?”
張忻芷怔忪地搖了搖頭:“她是誰,為什么在笑?”
“她是校車上的一名乘客,已經(jīng)死了?!彼f:“我有一個疑問,那天你為什么要去長江大橋自殺,是因為生病,還是因為連航?”
她的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目光有些閃爍。
他沒有錯過她的心虛,繼續(xù)施予壓力:“假如他真的是被人殺害的,你和他之間的回憶將是抓獲兇手的唯一渠道?!?/p>
張忻芷的神情開始動搖:“我說出來,真的能幫到他?”
“我只知道如果連你也不說,真相就會永遠掩埋在黃土之下,十年后,二十年后都不會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百年后,哪怕你另嫁他人,子女承歡膝下,臨終的那天也永遠不能消除這份困惑和遺憾?!?/p>
她的雙眼變得空茫,似乎是在想象辛通所描述的那一天,瞳孔里漸漸涌起了巨大的孤獨與痛楚。
“你可以慢慢想,要是信不過我,不想說給我聽,我可以幫你聯(lián)系負責這宗案件的刑偵隊長?!彼鲃菸⑽⒄酒?。
“不!”張忻芷立刻道:“我不想見警察?!?/p>
辛通望著她的神情,知道自己已經(jīng)拿到了開啟話匣子的鑰匙,便淡定地坐了回去,不開口也不催促,只等她平心靜氣,再把前塵舊事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