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實問：[為什么不自己辦？]

她說：“我雖然姓連，但自從被謝先生和謝太太收養(yǎng)后就已經(jīng)不再是連家人了，我不想被他們發(fā)現(xiàn)我跟過去的親戚還有瓜葛，也不想讓同學知道我的身世。雖然我們不是很熟，但我現(xiàn)在能夠信任的人只有你了。”

白實認真地考慮一會兒，問：[要怎么辦？]

連思綠知道他已經(jīng)答應了，放松地笑了出來：“地址在舊香山陵園，墓碑要買大一點，足夠放兩個骨灰盒，墓志銘就寫小航小綠長眠于此，等我以后老了，死了，就跟他合葬在一起。我已經(jīng)在網(wǎng)上查過殯儀流程，這些錢足夠了，可能還有些手續(xù)上的問題，辛教授是律師，應該能夠解決?！彼f的很順暢，就像是已經(jīng)練習過很多次一樣。

他看了一眼存折上的數(shù)目：[這筆錢是從哪里來的？]

“上大學以來我偷偷在兼職做平面廣告，護手霜，減肥茶，瘦腿襪什么的，都不需要露臉，所以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p>

白實于是不再多問了，這時一個研究生模樣的青年過來找書，連思綠低頭裝作在復習功課。事情已經(jīng)說完了，但她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等青年拿著書走遠，她仍舊一動不動盯著書頁，眼眶有些泛紅：“其實這些錢本來不應該是用在葬禮上的?！?/p>

剛才那幾分鐘的沉默似乎把連思綠帶入了某段回憶里，也許是壓抑得太久了，也許是白實的沉默給了她發(fā)泄秘密的安全感，她開始敘述一些對警方也不曾透漏過的事。

一個月前，連航突然找到她，說他的女朋友得了絕癥，需要一筆錢為她治病，連思綠想也沒想就拒絕了，那時的他們已經(jīng)有將近六年沒有聯(lián)系過，她無法確定他是否還是當初那個疼愛她的哥哥，還是純粹只是來騙錢的。又過了幾天，連航闖進學校，把她堵在宿舍樓下，說他的女朋友懷孕了，希望她看在這孩子是連家的血脈份上幫幫他，她覺得連航的話前后不一，是在說謊騙她，所以再次拒絕了他的請求。

沒多久，連思綠發(fā)現(xiàn)連航成為珞迦大學的校車司機，她非常驚慌，以為他對她不肯借錢的事懷恨在心，是來報復她的。但很快她發(fā)現(xiàn)自己想錯了，連航根本不是來找她的，他不理她，哪怕是擦肩而過也裝作不認識。她開始為之前的小肚雞腸和反應過度內(nèi)疚和心虛，忍耐了幾天后主動去找他，提出想見見他的女朋友，如果事情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她可以幫他。結(jié)果，連航回絕了，說他已經(jīng)想到了辦法，問題很快會解決，還叫她不要擔心。

白實問：[你們最后這次對話是在什么時候？]

連思綠說：“八月十三號，就在校車出事的前一天?！?/p>

[你有沒有見過他的女朋友？]

她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我連那個女人的名字都不知道?！?/p>

她平靜了片刻，看看墻上的掛鐘：“我現(xiàn)在在這間圖書館兼職做管理員，之前給你的那張證是個肄業(yè)生落下的，你可以留下來用，我該下去交班了，今天跟你說的話希望你別告訴其他人，如果辛教授問起來，你可以告訴他，還有……謝謝你?！?/p>

連思綠鄭重其事地說，收拾好情緒重新邁向她所選擇的生活舞臺。

白實回到辦公室，把辛通吵醒：“送我去醫(yī)院?！?/p>

他正做著美夢，開天辟地頭一回聽到白實的聲音，昏昏沉沉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怎么，你的傷口裂開了？”

他有點心急地打開筆記本，把剛才的情況簡略復述出來，雖然那軟件的語調(diào)依舊干巴巴沒有陰陽頓挫，但辛通一聽便明白了：“你懷疑連航的女朋友是張忻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