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墻那邊的菜地，種的是洋茄子和黃瓜，兩樣皆是可以吃的東西，碧綠渾圓地掛在墻上，晃晃的，有幾分挑釁的意味。有些已經(jīng)熟了，也不摘下，北邊的似乎故意留著它們，定要讓南邊的來偷，只要他們來偷，便可抓住口實(shí)，大聲大氣吵個(gè)贏。南邊的卻久久不行動(dòng)，像是窺破了對(duì)門的心機(jī)。金大年晚上回來，停了單車，慢悠悠踱到墻根，漫不經(jīng)心地瞅瞅滿墻藤蔓，心里暗暗數(shù)著，洋茄子或者黃瓜，一個(gè)也沒少。金大慶瞧在眼里，恨在心底。晚上便對(duì)兩個(gè)兒子吼，叫你們摘墻上的東西，你們?cè)趺床徽?？人家讓兩個(gè)小丫頭在家里守著，你們就怕了？金大年還以為我怕他了！兩兄弟低著頭，一聲不吭。另一邊，金大年回到家里，也要盤問女兒，今天他們沒來偷洋茄子？沒來。兩個(gè)女孩子小聲小氣說。金大年揉揉腦門兒，嘆一口氣。你們姐妹可瞧好了！我就不信狗改得了吃屎咯！

想不到，第二天下午就出事了。

兩姐妹仍在窗子后面的小桌子上寫作業(yè)，燈光黃黃的，從背后照著她們，她們的影子瘦瘦的、薄薄的，靜悄悄地貼在窗簾上。窗外院子里，又傳來兩個(gè)男孩子的笑聲，她們對(duì)了一眼，輕輕掀開一角窗簾，兩顆毛茸茸的小腦袋并在一起。兩個(gè)男孩子在院子中央玩一個(gè)奇怪的游戲。先是弟弟兩手撐住地面，屁股高高翹起，兩只腳一使勁兒，離開地面，哥哥湊過去，兩手抓住弟弟的腳脖子，使勁兒往上提。弟弟倒立起來，衣服掛下去，露出白色的肚皮，一起一伏的。兩人保持著同一個(gè)姿勢(shì)，好一會(huì)兒，哥哥放下弟弟，兩人一齊倒在草地上，哈哈大笑。歡快的笑聲回蕩在院子上空。笑完了，又換作哥哥兩手撐地，弟弟抓住哥哥的腳脖子……正在這時(shí)，不約而同地，兩姐妹笑了一聲，比以往的任何一聲都要響。笑聲穿透窗玻璃，傳到院子里。她們看到，倒立的男孩仰起腦袋，臉繃得紅彤彤的，一雙濃白的眼睛瞪向她們。他身后的弟弟也望向她們。四雙眼睛第一次對(duì)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