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實驗樓前面的人工湖邊坐了很久。直到整棟樓的燈都暗淡下去，直到她將所有的石子全部砸進湖里，他還是沒有出來，姚淺璃也沒有出來。她實在無法想象，在被她撞見的情況下，他還可以假裝若無其事。她甚至還替他做了辯解，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她一直在等他說出自己的苦衷。可是，他也沒有。

她開始堵他。在宿舍樓，在圖書館，在食堂?？蔁o論她撒潑取鬧還是低聲哀求，他只是沉默地繞過她，始終沒有給她想要的答案。直到最后，她將所有的紀(jì)念品用行李箱運到他的寢室，一件一件地砸到他身上。他終于冷冷地開了口：“別讓我厭惡你?！?/p>

秦欒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曾以為他們可以相互扶持走完漫長的一生，可這一刻，她悲愴地知道，他們結(jié)束了。

她并沒有停下自己的手。

箱子里還有最后一件禮物，是一罐楊梅酒。端在手里，沉沉的。當(dāng)初他花了太多的時間和心血特意為她釀制?？蛇@一刻，她卻奮力地砸在地上。砰的一聲，支離破碎。楊梅滾得到處都是。整個屋子，一片狼藉。暗紅色的汁摻雜著白酒濃郁的香氣在地面不斷地延伸，在空氣里流轉(zhuǎn)，染成氤氳的悲傷。這血一般觸目驚心的顏色滲進他們白色的鞋底，灼傷著他們的腳。

誰也沒有動。

她從未想過，她與陳笙南是以這樣一種慘烈的方式結(jié)束。

可任何事物都是易碎品。玻璃罐、時光，還有愛。

她花光所有運氣，直至再也無法肆無忌憚地復(fù)刻這似錦的時光，只是得到一個結(jié)論：愛是她漫長青春里一道過不去的坎，唯有存在有保質(zhì)期的記憶里，等待時間一點一點過濾。

就好比，動物園里的兇猛動物。再馴服感化，終究不減劣性。離得太近，難免傷亡。唯有隔岸觀望，才不會受傷。

不會受傷，就，不再痛。

回C城的時候，她沒有告訴任何人退學(xué)的事情，除了閨蜜阮綿綿。

阮綿綿拿起手中的遙控器就對著她的頭上敲去：“你這傻逼??！因為被甩了就退學(xué)，丫的腦袋被門擠了吧！”

秦欒樹沒有反駁。

退學(xué)自然不是因為失戀。太多的厄運繞成一團亂麻接踵而來，她只是應(yīng)接不暇。

很多事，不想提起，也無從提起。

5

蕭冉陰沉著臉拖著兩條灌了鉛的腿回到車?yán)铮谎圆话l(fā)。手里還提著那個稀奇古怪的包。

許旻生想笑，對上蕭冉眼里抑制不住的怒火，他硬生生地將笑聲咽回了喉嚨。

蕭冉?jīng)]好氣地說：“告訴他們，今天的聚會取消。我有事情要處理。先送你去哪兒？”

許旻生對他的爽約習(xí)以為常，他也知道他去做什么，于是說：“就載我去前面的站臺吧。我坐輕軌回家?！?/p>

蕭冉?jīng)]吭聲，卻一踩油門，車子往前一沖。許旻生慶幸自己抓緊了扶手。

真是個乖戾的家伙！可偏偏長著一張斯文好看的臉。

路過電話亭時，蕭冉看見了秦欒樹。他終于看清楚她的臉，他的心，微微一顫。她依舊是十七歲那張純凈的臉，如今生活卻在上面留下了疲憊的痕跡。

“好像過得不是很好啊?！八谛睦锎y。

她正無助地癱坐在臺階上，楚楚可憐的樣子。如果他沒看錯的話，路燈下折射出她的臉頰上亮晶晶的液體，應(yīng)該是眼淚吧？

沒有這個包，她回不去了嗎？就這樣掛了她的電話好像過分了一些?？涩F(xiàn)在，站臺與他不是同一條車道。這些念頭從他心底一閃而過，卻最終還是狠心地繼續(xù)往前開?？稍鹿庀屡z的姿態(tài)像是揮不去的烏云，始終籠罩在他的心頭。

到達站臺的時候，他將包拋給了許旻生：“你拿去還給她!”

許旻生顯然是不悅：“為什么是我去處理爛尾？”

在與蕭冉對視的一秒鐘，他頓時笑臉應(yīng)允。腹黑男吩咐的事誰敢不做？他這么記仇，指不定自己什么時候被報復(fù)了。

他拿著包從蕭冉的車上下來，敏捷地跨過欄桿，朝著電話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