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向縣“革委會”和知青辦請示并批準，已是茍延殘喘的小爐匠被送到了樂山人民醫(yī)院進行救治。小爐匠總算是有望保住一條小命了。

兩天后，沒有買到座位票的向大地悶悶地蜷縮在火車車廂結合部的過道上，細細地回顧著自己這十來天的見聞和經歷，他的情緒十分地低落，還莫名其妙地有了想哭的感覺……他有些想念姚西瓜、白地主和一把手了。

經過一個多星期往返城鄉(xiāng)間的來回倒騰和無數(shù)次驚心動魄的險象環(huán)生，姚西瓜和一把手的投機倒把生意卓有成就?？鄢ξ鞴袭敵?2塊的本錢和兩人的吃喝花銷，竟足足凈賺了69塊錢。清點戰(zhàn)果時，一把手樂得手舞足蹈，瞪著兩只大眼哈哈大笑不能自已，要不是姚西瓜及時出手，狠狠給了他兩個大嘴巴，一把手很可能會當場笑背了氣。面對如此輝煌的成就，一把手的膽子和胃口，乃至信心都有了驚人的大增，極力鼓噪姚西瓜再接再厲，趁手紅打燈籠，爭取更大的光榮。而姚西瓜則根據(jù)自己一貫的經驗和教訓死活不肯再繼續(xù)干下去了。姚西瓜說，這陣子他們已經引起黑市一伙人和“打擊投機倒把辦公室”的注意了，要是再干下去，不是被同類黑吃黑，就是被政府白吃黑，還是見好就收吧。任憑一把手拼命鼓噪，姚西瓜就是不肯乘勝追擊，他同樣苦口婆心地勸告一把手，人心不足蛇吞象，要不得、要不得……

白地主的晶體管收音機終于改造成功了，收聽效果奇好，具有超強的抗干擾效能。“美國之音”、“莫斯科廣播電臺”、“臺灣廣播電臺”等等，統(tǒng)統(tǒng)盡收耳底。這些天，一到夜晚，白地主就把自己蒙在被窩里，將耳朵貼在收音機上，撅著屁股全神貫注地偷聽各種敵臺。“美國之音”和“莫斯科廣播電臺”大多都是一些被國家嚴密封鎖了的聳人聽聞的新聞事件。相比之下，臺灣國民黨那邊的廣播更有吸引力，除了用暗語向潛伏在大陸的特務們發(fā)號施令外，主要是有好些文藝類的節(jié)目，諸如廣播劇、音樂欣賞、傳統(tǒng)民俗等等，尤其是女播音員那柔軟纏綿、嗲里嗲氣的靡靡之音，如同輕輕吹拂在耳邊的晚風，每每把個白地主撩撥得渾身酥癢、七上八下、云里霧里地不能自已。有一個叫《那一年的春天》的愛情廣播劇，聽得被窩里的白地主竟是眼淚鼻涕一把一把地橫飛四濺……

就在向大地回到成都的第二天，一把手就因獨自在黑市倒賣票證被聯(lián)防隊員當場擒獲。好在數(shù)量不大，又是年少初犯，挨了一番耳光和腳踹又經嚴詞教育后，第二天便被釋放了，隨身的錢糧票證被視為贓款、贓物也理所當然地統(tǒng)統(tǒng)被沒收。一把手一夜之間又成了身無分文的窮光蛋。為此，姚西瓜氣得咬牙切齒，沖眼淚汪汪的一把手一通日媽搗娘的亂罵，“……老子早就給你娃娃說過，貪心不足蛇吞象。貪嘛，貪心嘛，這下子你狗日的徹底踏實了哇！你以為錢就那么好掙嗦？就憑你龜兒子那副顏色，你還想單干？咋沒把你狗日的送進派出所，拘你狗日的15天嘛？進了拘留所，你才曉得鍋兒是鐵倒的！……媽的×，老子都差點兒被你娃娃連累了！幸好王師傅被政府撈鉤起來了，要不然你娃娃不被開除才怪毬了嘞！我問你，要你媽那么多錢你狗日的到底想干啥子嘛？”

自知理虧，又剛受了驚嚇和磨難的一把手面對姚西瓜的百般責罵和極力羞辱毫無招架之力，加上萬般的悔恨和委屈，竟是一發(fā)不可收拾地哽咽了起來。

“哭，你還好意思哭，你哭個錘子！……”姚西瓜一口氣足足罵了一把手整整一個上午。真正令姚西瓜最氣憤不過的是一把手居然背著他這個“師傅”單干，吃獨食，這可是觸犯了本行規(guī)的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