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鮮酒樓的女洗手間里,阮喬百無聊賴地貼墻站著。身邊一個三四歲大的小女孩正在使勁往水龍頭上攀。電話鈴聲大作,阮喬一手抱住孩子的腰往上托,一手拿起電話。
“我吃上了。對,老許的姑姑姑父自駕游,從海南開車回北京,路過江海,過來看看我們。你沒事吧?我脫不開身呀。開始動了惻隱之心,哪知道這小孩沒完沒了了,我已經(jīng)陪她上了第三趟廁所了。我現(xiàn)在連她里外三條褲子的牌子都背得下來了。小孩就是混世魔王呀。魔王來了,我得帶她回去了。”
小女孩此時正對著阮喬伸開雙臂,“表嫂,要抱抱。”
于是阮喬擠出笑容,說:“好的好的,表嫂抱啊。”已經(jīng)來回抱了六次,隱隱有些手酸,她暗暗決定晚上要讓許朗為她“馬殺雞”。
阮喬的丈夫許朗長得圓圓的,還沒到中年,已經(jīng)有點心寬體胖的跡象。阮喬這種“顏控”的人,能看上許朗當然因為他曾經(jīng)也是清秀小生一名。然而工作后,許朗供職旅游雜志,在生活態(tài)度上兩人同氣連枝,喜歡研究吃喝玩樂,順心的日子多了,以往臉上的靈氣迅速被安居樂業(yè)的富態(tài)填滿。許朗心不在焉地陪著姑父閑聊,心里其實很明白話題會落腳在哪里。小姑姑小姑父在許家地位超然,上到爺爺奶奶,下到兄嫂子侄,他們都可以品頭論足。只是許朗明白阮喬自幼生長在獨門獨戶的小家庭,只有一個雙胞胎哥哥分享心事,未必喜歡這樣把私事攤開來分享的大家庭做派。而他也對阮喬頻頻借著小表妹“陪護遁”心領(lǐng)神會——這個鬼丫頭,不就是不希望姑姑姑父切入正題嘛。
不過逃是逃不過去的,等阮喬第三次抱著小女孩進了包間,小姑姑立即說:“哎呀,小喬,快進來吃吧。都沒怎么吃好。”
小姑父則意味深長地說:“看不出來,小喬其實還蠻有愛心的。”
許朗擔心地看了一眼阮喬,心說,來了來了……
阮喬則故意無知無覺,一竿子把題目推到老遠,“姑姑姑父,你們才要多吃點,一路開過來很辛苦的。我們自駕最遠就去過浙江,一直想開車去草原,許朗總打擺子。”
許朗肚子里暗笑不已,煞有介事地說:“主要是油老虎太嚇人。”
場面有點詭異。仿佛四個大人在角力,一時間,像被UFO的光圈籠罩了一樣默然。阮喬不知怎么忽然想到兩年前結(jié)婚的時候,按許朗家鄉(xiāng)的規(guī)矩要吃一碗生餃子。她記得也是這位小姑父,興致很高地大聲問許朗:“生不生?”許朗比軍歌還嘹亮地來了句“超生!”看來這半大的長輩是要來清算當年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