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切斯特家的人從不哭泣,這是五歲時父親對我說的。那時候我第一次把輔輪從自行車上取下來,然后摔了一跤。父親跟在我的自行車后,看著我沿著家里車道騎著。他離得比我期待的距離要遠,但我不打算告訴他,因為這會令他失望,即使只有五歲,我也知道。我沒有傷到自己,只是膝蓋撞到柏油路面,自行車在我腿下摔壞讓我感到震驚。我沒有伸手向他求助,可最后還是在他的指導(dǎo)下把腳抽出來。我仍然能記得他的聲音:把自行車從你腿上挪開,現(xiàn)在站起來,別制造噪音,露西,站起來。我站起來,縮成一團,就像我的腿要被截肢了一樣,但父親要我站直了。我希望父親能抱抱我,卻沒說出口,即使那時我只有五歲。因為我知道請求并想要一個擁抱在他看來是不對的,雖然我心里明白這沒什么不對。除了布萊克離開我而生活又提醒我這一悲劇,我?guī)缀鹾苌倏奁?,也很少想要哭?/p>
到最后一切結(jié)束得這樣快。我們在一起五年了,有過一段友善、愉快、忙碌的共同生活。我們曾經(jīng)談到過婚姻,談到過結(jié)婚的所有步驟。雖然我們未曾將這些付諸行動,但我們相信總會有這么一天的:當我們準備好了,當我們真正長大的時候。分手不是一夜之間發(fā)生的,你能慢慢地看著它到來。他每天一點點地不見人影。不是說他沒有和我在一起,我們總是在一起的,但我總覺得他打算去其他的地方,即使我們身處一室也會有這種感覺。他坐下,我們開始閑聊。這是一場重要談話之后的閑聊。
那時他剛剛簽字同意參加新的旅游節(jié)目,所以他將要獨自旅行。我想這是種提前預(yù)熱,至少我那時是這樣想的,但或許這還代表了更多的東西?;蛟S他想要尋覓一些在我們面包加工場的公寓里找不到的東西?,F(xiàn)在我想他可能是在尋覓其他人,但是當時除了偏執(zhí),我沒有理由佐證這一觀點。有一次他到芬蘭旅行,當他回來后你簡直可以說他像是從月球或是某次宗教之旅回來。他無法停止談?wù)撃菍庫o、安寧、平和,以及他怎樣能與零下四十度的低溫保持一致。他不停地告訴我我是多么沒主見,我不可能理解他說的話。我告訴他我可以理解,我理解那時候他能體會到生活的寧靜、透明和滿足感。我沒有用到他用過的形容詞,我的眼睛沒有亮成純潔的冰藍色,“就像看到天堂的大門一樣”,但,是的,我能理解那種感受。
“露西你不明白的,相信我,你不明白?!?/p>
“什么叫‘你’不明白?我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為什么我不可能明白他媽的滿足的時刻呢?你沒必要到加德滿都尋找內(nèi)心的平靜,你知道,有些人此時此刻身處城市一樣能感到寧靜?!敝灰獊硪粋€泡泡浴,看上一本書,喝一杯紅酒。
然后我們就開始閑聊了。不是立刻就開始閑聊,可能是幾天,也可能是幾周后開始的。但無論如何,那都是后來的事了。這給了我足夠的時間讓我消化在他心中我和他不是一類人,我不能理解他內(nèi)心的深度。我之前從未感到過這些。我一直都知道我們不是一類人,但我不知道原來他也知道。聽上去像是件小事,但回想起來,這好像就是一切。當我旅游的時候,我出外旅游想要看看新的地方;當他旅游時,他想要看到新的自己。我想當你試著想要找到新的自己時,也很難與一個幾乎空白的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