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到了屋子最后的一間房間。曾經(jīng)是某小姐的化妝室，后來成了落魄詩人的作詩間，現(xiàn)在是塞切斯特先生和太太的娛樂室：一張胡桃木的吧臺，臺上有啤酒，后墻上還有面霧蒙蒙的鏡子。吧臺邊的玻璃柜子里擺著19世紀(jì)德國釀酒商的照片，還有亞何芬一家人在房子前面石階上照的相片。這房間里鋪著長毛絨的淺橙色地毯，踩上去就感覺要陷進里面，雞尾酒吧臺邊的皮質(zhì)高軟墊椅和小皮革沙發(fā)點綴在桃木桌周圍。這兒還有一個可以俯瞰樓下山谷和群山的陽臺?；▓@包含一座有圍墻的三英畝的玫瑰園，還有一座流活水的室外游泳池。酒吧的雙開門是開著的，一條石灰?guī)r大道通向草坪中間的水邊。噴泉的一邊流淌著潺潺的小溪，旁邊支著鋪著白色亞麻桌布的桌子，桌上放著水晶制品和銀器。在我們家就沒有不拘禮節(jié)這回事。真是一幅美妙的圖景，可恥的是我把它給毀了。

我的母親穿著香奈兒白色絨衛(wèi)衣在桌子邊走來走去，揮趕著闖入她花園派對的黃蜂。她那頭金發(fā)一絲不亂，和往日一樣，那玫瑰紅的嘴唇上淺淺的一笑就像她早已忘卻了所有世俗的煩擾一樣。那輛花哨路虎的擁有人，愛抨擊隆胸手術(shù)的二哥菲利普已經(jīng)就座，他正在桌邊和我的祖母聊天。祖母和往常一樣穿著花朵圖案的花園派對禮服，背挺得很直，頭發(fā)緊緊地束成一個結(jié)，得體地涂著腮紅和口紅。她雙腳的踝關(guān)節(jié)緊靠在一起，這無疑是在女子精修學(xué)校學(xué)的。她安靜地坐著，有時也會用她那永遠不贊成的眼神看看我母親在做什么。

我低頭理了理裙子。

“你看上去美極了，”萊利說完就望向一邊，試著想表現(xiàn)得不僅是在給我自信一樣，“我覺得她好像有事要和我們說?！?/p>

“她可不像我們的媽媽?！?/p>

“哦，你不是真這樣想的吧?！蔽衣牭缴砗髠鱽砣寺?。

“伊迪絲?！鞭D(zhuǎn)身之前我就猜到了。伊迪絲為媽媽和父親做了三十年的管家了。她在這兒的時間比我有記憶的時間還要長，比曾經(jīng)雇來照顧我們的十四個保姆待的時間都要長。她一只手上拿著花瓶，另一只手上則滿是濃郁的花香。她放下花瓶張開雙手擁抱了我?！芭?，伊迪絲，這些花真漂亮?！?/p>

“是啊，它們真的很美，不是嗎？這是我今天才買的新鮮花朵，是在一個新集市上買的……”她停了下來，懷疑地看著我，“哦，不，你可別想。”她把花拿得離我遠遠的，“不行，露西。你可別拿這些花。上次你已經(jīng)拿走了我留做甜點的蛋糕。”

“我知道，那是個誤會，之后我可再也沒有那樣干過了，”我用有些悲傷的聲音說，“因為她總是讓我再做一次蛋糕。啊哈，拜托了伊迪絲，你就讓我看看嘛！它們真漂亮，真的很漂亮。”我眨著眼睛說道。

伊迪絲認(rèn)命了，我把花從她胳膊下?lián)屵^來。

“媽媽一定會喜歡它們的，謝啦?！蔽液衲樒さ匦Φ馈?/p>

伊迪絲給了我一個微笑，她在我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就已經(jīng)奈何我們不得?！拔抑荒苷f，接下來發(fā)生在你身上的事兒可真算你活該?！比缓笏氐綇N房，她的話讓我內(nèi)心的恐懼都快要爆發(fā)了。萊利走在前面，我手捧花束慢吞吞地跟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媽媽看到她的寶貝兒子走向自己的時候，簡直就是心花怒放。

“露西，甜心，它們真漂亮，你不該帶禮物來的?！眿寢屨f著，從我手上接過了花，就像是接過世界小姐的花環(huán)一樣。

我吻了吻祖母的臉頰。她輕輕點頭作為回應(yīng)，輕得好像根本沒有動過一樣。

“嗨，露西。”菲利普站起來親了親我的臉。

“我倆就別這樣了?！蔽逸p聲對他說，他笑了。

我想問問菲利普孩子們怎樣，我知道這些話是該問的。但菲利普是那種能把寒暄聊上很久的人，他會說起自從我上次見到那些孩子后他們做的每件事、說的每句話。我愛這些孩子們，真的，但是我真的不太關(guān)心他們每天早餐吃什么，雖然我知道他們吃的一定是有機芒果和干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