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智，你后天就要去東京了，你一定要堅強，一定不能哭。

“阿灝！”

蘇智氣喘吁吁地向我跑來。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在這里。”他喘著氣。

“后天你去東京吧，我不去了?！彼麑⒁粡垯C票和銀行卡塞進我手里。

“你怎么知道我不去東京？”

“楊晞都告訴我了。你真傻，我從來沒見過你這么好的人?！?/p>

“那你為什么不去？”

他看我好久，突然背過臉去。“那座城市已經(jīng)沒有夏蕊的氣息?！?/p>

我一愣，突然明白，但仍試探著問：“你已經(jīng)知道了？”

“對。”他用力推搡我一把，眼睛一下子紅了，“你和心怡到現(xiàn)在還想瞞著我嗎？你們兩個真壞！”

我沉默半晌?！澳闶裁磿r候知道的？”

“昨晚夏蕊的媽媽打電話來通知我下周參加她的落葬，她的骨灰已經(jīng)運回，沒有遺體告別了?！?/p>

我忽然覺得陽光刺眼。它把所有的真相捅破了。

“你還是去吧。畢竟那兒有夏蕊生活過的痕跡?！?/p>

“你還想讓我傷心嗎？我能挺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不錯了。心怡在那兒等著你呢，她一心盼望你去。你可以和妹妹在那邊團聚了。而我和夏蕊會在這里團聚的?！?/p>

十二月二十七日，機場候機大廳，蘇智來送我。候機大廳空闊敞亮，透進的日光閃亮灼眼。電子廣播聲重重疊疊如遙遠海邊此漲彼落的潮汐。

去東京的日子終究是來了。

“你看你，多像個小孩子，這么早就來候機了。以前還凈笑話我是個小孩子?！碧K智輕輕捅我的肩膀，浮出的笑容有如這透進的日光，“記得替我向心怡問好。你跟她說，她演技不錯，居然聊天的時候能騙過我的火眼金睛?！碧K智比我想象中的要堅強?？墒俏矣X得那應(yīng)該都是在我面前硬撐出來的?！斑€有你，總是為別人想那么多。你這次過去，應(yīng)該告訴你妹妹你沒去上大學的真相了吧。讓我?guī)湍悴m了那么久，害的我也成了一個大騙子?！彼滞蓖蔽业募纾暗搅四沁呌浀媒o我打電話?！?/p>

“嗯?！蔽尹c點頭，給了他一個熊抱，示意他不要送了，“快回去吧，十二點二十五分。別忘了?！?/p>

“你早點進去換個靠窗的座位吧，要記得往下面看哦?！彼呎f邊打手勢，“我在天臺。十二點二十五分?！?/p>

看著蘇智小跑步的背影，我的腦海里立即閃現(xiàn)一幅幅喧鬧的畫面：一架又一架波音767從我和蘇智頭頂上空不斷飛過，明晃晃的，白色龐然大物，在晴天、雨天、陰天、大風天……一種叫作淚水的液體開始在我眼睛里醞釀翻涌。

可是蘇智，對不起。心怡，對不起。我還是無法去東京。三年來，對楊晞的愛有很多虧欠，我只能傾自己所有對這份愛做遲到的交待。

十二月二十七日中午十二點二十五分，候機大廳的玻璃幕墻外，一架波音767緩緩地從跑道上滑行，瞬時騰空而起，越過這座城市冬日的晴空飛往東京。

我仿佛看見，蘇智也正像此刻的我一樣朝它揮手。再見了，東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