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疾馳回家,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打開江汀閣的大門,已是月上柳梢。
水珠點地,叮叮咚咚,不久便積攢成小小池洼,春雨如絲,細潤萬物,我于屋內(nèi)就著一星燭火,自斟自飲。
梨花白將盡時,雨勢已然作大成瓢潑,將屋頂打得噼啪作響,一時有如戰(zhàn)鼓齊鳴。我由此被激發(fā)出幾分豪情壯志,當場立下一紙軍令狀,洋洋灑灑寫道:撲倒薛煜琛,圈養(yǎng)美相公。
只是正自歡喜著,還沒來得及掛到墻上,猛地抬頭看到屋頂中間憑空破開一個大洞,龐然大物就這樣從天而降,掉落在我眼前。而我手中的軍令狀也很不幸的受到波及,被由上而下撕成了兩半。
當時愣住的我第一個反應(yīng)便是興許天上的大鵬大雕偶然飛過不小心被雷劈了,然而當我看到一身黑色夜行衣時,立刻明白過來是一個人,氣得大聲喝道:“喂!你賠我的軍令狀!賠我的屋頂!賠我的瓦片!”
毫無反應(yīng)。
便又用腳踢了踢,踹兩腳,再碾幾下,還是沒反應(yīng)。
我提著油燈蹲下來細細打量,只見氤氳柔霧的黃光之中,竟是一枚唇紅齒白的公子哥。
眉似遠山唇似橋,一如繁花夜綻,湖光山色入眼,美不勝收。
本閣主自問也是個見過市面的,打小起美人圖看了不少,可眼下這個卻叫我的心噗嗵噗嗵沒來由亂蹦一氣,隨那夜空驚雷奔騰,轟鳴不止。深呼吸良久,我方才回過神來伸手搭上他的脈搏。
脈象遲滯虛浮,經(jīng)絡(luò)閉塞僵堵。再測他鼻息,微弱到幾乎消匿,怕是離死不遠了。除非大羅金仙,否則好像我這等庸醫(yī)實在是回天乏術(shù)。于是我一咬牙,一狠心,一抬腳,將他踢到院子里,丟給了喪彪。
喪彪是我的兇猛坐騎,如今正用它尖尖的小牙齒啃一根肉骨頭,心無旁騖。見到我送給它的加餐,頗為憐憫地在美相公臉上舔了幾口,可憐兮兮地哀嚎?!皢琛 ?/p>
我挺住打晃的身子,口齒不清地教訓(xùn)它:“不要裝可憐博同情。我們又不是開善堂的!怎么?你要救他?。恳蝗荒沭B(yǎng)他?”
說完,轉(zhuǎn)身便欲柵門,裙腳卻被喪彪一口咬住。“汪汪——!嗚!”一邊拿小腦袋蹭我的腿。
“唉?!蔽抑刂貒@了口氣,蹲下來揉了揉它的腦袋,卻見喪彪烏溜溜的小眼珠濕嗒嗒的,一時惻隱之心大動,便鬼使神差的答應(yīng)了喪彪的懇求。算是死馬當活馬醫(yī),救上一救吧。
我將他帶到樓上的臥房,點上一支鎮(zhèn)痛的琥珀灰,著手剪開他的衣裳。
鮮血已將中衣徹底染紅,再無留白之處,而他身上的刀傷更是觸目驚心,我不經(jīng)意數(shù)了一下,總共十六刀,不知是誰跟他有如此深仇大恨。
“唉!”我長嘆一聲,擦干凈血跡用白布替他包扎傷口。
“咝…”藥粉涂抹傷口激起的痛感令床上的人有了些許反應(yīng),睫毛撲朔,撲朔,好看的像躚然振翅的蝴蝶。
我覺得自己好歹也算是個見過市面得,從小到大美人圖看了不少,可零零總總加在一起,都不如眼前這人好看。甚至,他比煜琛還要好看上幾分。
然而就在我胡思亂想的同時,猛然察覺到他的氣息開始下沉,像要窒息一般,我當即不作他想,一口氣提到嘴邊,想要與他渡上一渡。
誰曾想他又會如此干脆,徑直在這時醒來,頭下意識向上一抬,于是便剛好與我表演了一出嘴對嘴。
“詐尸啊——!”我一聲慘叫,驚弓之鳥般,速度從他身上跳開。
他眉頭緊鎖,揉著太陽穴緩緩坐起身。見到我的霎那臉上閃過震驚,不解,最后化為一股子狂喜,看得人莫名其妙,我惴惴的不敢上前,直到他穩(wěn)定下來,問我說:“你…脫我衣服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