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蘇凉抱歉,“我不是罵你!”
“跟對象吵架了吧?”男生把干癟的書包朝蘇凉對面的上鋪一甩,“理解!”
入秋雖已開凍,煙熏火燎的燒烤攤上卻仍不乏左青龍、右白虎的社會痞子,穿背心露膀子地聚堆兒喝酒。馮子肖是個潮男,名牌牛仔褲松垮地卡在臍下半寸,哈腰、抬手時剛好露出armani字樣的內(nèi)褲邊。蘇凉正摩挲著手機,盼著方夏能打電話來,下午就那么鬧翻,如鯁在喉。
“蘇凉,我認識你?!瘪T子肖微醺著說,“高一那年省賽,我站操場旁看你跑五千米,當時我剛比完跳遠?!薄澳悴豢蠢怖碴牭拇笮孛?,看我干嗎?”蘇凉不勝酒力,少許即醉,“你不是同性戀吧?”“滾!五千米又臭又長,跟老太太裹腳布似的,你當我稀罕看?”馮子肖直言不諱,“跑你后面那個千年老二,是我高中時的哥們兒?!碧K凉大為驚訝:“你是五中的?”馮子肖灌一杯酒下肚說:“你肯定在想,憑我這衰樣子,咋能進省重點的?”馮子肖自問自答,“找校長走后門兒,花了七萬?!碧K凉追問:“你后來怎么不練了?”“吃不了苦?!瘪T子肖接著說,“今年省賽結(jié)束,我那哥們兒屁顛兒地跑過來跟我說,拿了第一,能保送清華了。當時我笑話他,你能跑第一?除非蘇凉腿被人打折!”馮子肖拍著自己的大腿笑說:“結(jié)果還真被我給說中了!”
“不是被打折的,”恍惚中,蘇凉瞟了一眼手機,無最新來電,扭過臉說,“我自作自受!”馮子肖點頭說:“嗯,否則也不至于來這破學校,白瞎了。”蘇凉反諷說:“你不也來了嘛!上大學咋不接著走后門兒?”“本來能搞到北京去,”馮子肖沒聽出蘇涼問話里的酸味兒,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這種人念再多書有個屁用?我想留在我爸身邊學做生意——你他媽瞎???!”
“砰”的一聲巨響,馮子肖將空酒瓶摔碎在地,一眾酒鬼驚得回望,莫名其妙地盯著馮子肖和站在他身后的赤膊壯漢?!俺虿灰娙税?!”馮子肖借酒撒瘋,只因壯漢尿急從他身后掠過時撞到了他的凳子腿兒?!靶⊥冕套?!找死啊?!”壯漢的手臂內(nèi)側(cè)文了一個“忍”字,“刃”字上那一“丶”被刻畫成一滴下落的鮮血——文身對于壯漢,顯然是重形不重意,恐怕是專門文給對方看的,提醒別人見到他要“忍”。馮子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雙腳發(fā)麻,在壯漢的胸脯上推了一把,不幸自己被彈開,一屁股摔在蘇凉面前的折疊桌上,啤酒瓶和竹簽兒飛散一地。鄰桌幾個痞子趁機圍住馮子肖,一頓拳打腳踢,蘇凉也難逃一劫,最終淪為兩只沙袋。當二人抱頭被踢倒在地時,蘇凉瞄了一眼馮子肖——他居然在笑。
馮勁來派出所領人時,馮子肖躺在值班室的地板上睡著了,蘇凉差不多醒酒,蹲在對面角落里的四個痞子正虎視眈眈。馮勁沒瞥一眼攤在地上的兒子,徑直走到年輕的值班民警面前,自己點上一根煙,隨后才給小民警遞上一根,對方冷冰冰地推開——“提個神兒嘛!”馮勁半推半就把煙點上,順手把剩下半包煙插進小民警胸口處的口袋,“留著抽?!碧K凉看得清楚,半敞的煙盒里,塞著幾張被卷成細筒的紅票子。四個痞子也看見了,牙縫兒里蹦出鄙夷的罵聲,小民警朝墻角伸手一指喝道:老實點兒!
馮勁拉著小民警從屋外“密談”回來時,民警望了蘇凉一眼:“這孩子馮哥也一起領走吧!”“真不好意思小周,害你值班也沒打著盹兒,下次!哥一定請你吃飯,叫你們張所長一起,我跟他都多久沒好好喝一頓啦!”兩人堅實地握了握手,馮勁才跟蘇凉一人一條胳膊地架起馮子肖,扶上一輛黑色悍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