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尾巴腿傷恢復大半后,一直未敢輕舉妄動,他已見識過蘇敬鋼的本事,不愿跟他單掐,終日冥想既可以痛痛快快又不用拼命的報仇法子,直到他聽說蘇敬鋼的手被人廢了,頓感天助他也。小尾巴問四個倉皇逃回來的混混:“蘇敬鋼的手真廢了?”被砸中的混混點頭說:“還纏著紗布呢,真廢了。”
蘇敬鋼手心攥出了汗,兩張電影票被浸得皺巴巴的,他杵在一旁看左娜收拾殘局:她兩腮氣鼓鼓的,使掃帚的力道猛過揮劍,說不上那一臉怨氣要往誰身上砍。蘇敬鋼問:“這兩張票,不看白瞎了。”左娜酸酸地說:“去跟你的周曉燕看吧!”這一口濃醋,蘇敬鋼被嗆得不明不白,說不上是悲是喜。
這時,馮勁慌張地跑進左家院子:“大昆被小尾巴抓了!”“在哪兒呢?”蘇敬鋼瞬間換回一副生冷面孔,“我拿家伙,你去叫人,全都給我叫出來!”馮勁怯生生地說:“小尾巴傳話,說讓你一個人去,帶著左娜一起,他們在圈兒樓等你,三兒……該咋辦?!”蘇敬鋼頓了片刻,說:“你留在這兒看著左娜,我自己去?!弊竽瓤粗K敬鋼,目露歉疚,蘇敬鋼輕描淡寫地說:“放心,沒啥大事兒,不過要是我回來得快,能跟我去看電影嗎?”左娜的心狠狠揪了一把——還真是個死要面子的犟種!她勉強點頭,目送蘇敬鋼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折疊門的銹鎖被撬開,夜風呼呼地灌進這座圓筒狀建筑,攪著塵土繞場一周,沖散白日里人聲鼎沸時聚集的魚腥、肉腥和土腥味兒。蘇敬鋼一個人走進圈兒樓,干干凈凈,連影子都沒跟著。
有人接通保險絲,掛在棚頂?shù)呐f燈泡“嗞嗞啦啦”地亮起來——大廳中央,聚了二三十人,小尾巴站在最前,手拎一把尖兒鍬,另一只手揪著大昆頭發(fā)。大昆癱坐在地,面色慘白,身子軟得像被抽了骨頭,雙手緊捂著左腿膝蓋。
“蘇老三,還算你是個帶把兒的!”小尾巴心滿意足,“左娜呢?”蘇敬鋼不說話,只是走近兩步。大昆狂呼:“快他媽回去——叫人!”一個大嘴巴抽在大昆臉上,小尾巴瞪著蘇敬鋼說:“老三,我問你,左娜是你對象嗎?她親口承認過嗎?沒有吧!這么說她壓根兒就不是你對象。既然誰的對象都不是,你能截她,我也能截她,公平競爭!可你就為截個女的下他媽狠手,太不上道兒了吧?是你不講究在先,事情鬧到今天這地步就不能怪我,你說對吧?”這通言辭,小尾巴已在心里修過幾百次稿,如今一吐為快,咄咄逼人,句句在理,不禁佩服起自己的口才,恨不得指揮眾人拍手叫好??善珶o人響應,二十多人似乎都忘了是來打架的,全一副聽書的神情,幾十雙眼睛正求奇若渴地盯著蘇敬鋼——相比小尾巴匠心獨運的演說,他們更感興趣的是被逼入絕境的蘇敬鋼這一回還有啥本事脫身,除非他是孫悟空下凡!小尾巴繼續(xù)說:“你兄弟扎我七刀,我砸他一個膝蓋,合理吧?你扎我一刀,瘸了,我得還你一鏟!”蘇敬鋼掏出煙,點上,“啪”的一聲回蕩在空蕩的圈兒樓,他低沉地說:“你想咋整?”
“廢左手!”
“要是不給砸呢?”
“跪下給我磕仨響頭,叫一聲爺爺,我再廢了這胖子另一條腿,算他替你還的?!?/p>
蘇敬鋼深吸一口煙?!岸颊f蘇老三仗義,我呸!讓兄弟替自己頂包,你以后還怎么有臉混!”——“我讓你砸!”蘇敬鋼把左手拍在鐵案子上,吼:“砸!”三四個混混上前,死死箍住蘇敬鋼手腕。
“還真是硬茬兒!后悔可別怨我!”
鍬還沒落下,小尾巴冷不防被煙頭戳在面頰,雙眼熏得火辣難當,再睜開時,一把短槍已經(jīng)抵在自己眉心。滲著血跡的紗布掛在蘇敬鋼右臂上,是他事先忍痛將紗布拆了,把槍跟右手裹在一起。
“都給我起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