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凡沒看批文，只是說：“我是擔心如果弄虛作假的話，我頂多損失勞務(wù)費，你公司的聲譽受的影響就太大了。”

趙恒說：“難得你還為我著想，夠哥們！你把文案做好就行了，其他的都由我來扛著?！?/p>

回來的路上，鄭凡漸漸刪除了自己最初的抗拒心理，他覺得入鄉(xiāng)隨俗、入行如流，只要產(chǎn)品是國家批準認可上市的，他的廣告宣傳文案頂多算夸大其詞，與造假是搭不上邊的，如今鋪天蓋地的電視購物廣告就沒有一個不是自吹自擂言過其實的，全國限量五十組，推銷員聲嘶力竭地煽動觀眾搶購，于是屏幕上虛假的搶購鈴聲響成一片。而這些電視臺清一色地都是黨和政府的喉舌，臺里走出來的人或衣冠楚楚或時尚光鮮清一色地說一口字正腔圓的好聽的普通話，心里揣著比誰都明白的法律法規(guī)。電視臺都這么干了，趙恒這類的私人公司沒有理由不這么干。這樣一想，鄭凡心里就踏實了許多，也從容了許多。

廬陽湖邊有一片別墅區(qū)，其中西合璧的造型設(shè)計與園林式的環(huán)境格調(diào)明顯地暗示著這是一個不適合窮人出入的地方。鄭凡推著舊自行車找了二十多分鐘才摸到第二十八幢別墅，按著事先提供的地址，鄭凡按響了家教學生龍小定家的門鈴，進門后，他第一次看到的居然是龍小定的背影，他正面對著墻壁，跪在豪華客廳的豪華地板上，龍小定的父親龍飛和母親祁紅并沒有因為鄭凡的到來而停止吵架，腆著肥沃肚子的龍飛手里攥著一把長柄鐵勺，祁紅紅著眼睛手指著龍飛：“你自己初中都沒畢業(yè)，十幾年就沒見你拿過一次書，還逼著兒子成天讀書。勺子是不銹鋼的，你就往兒子頭上掄，”祁紅撲到龍飛面前：“你要打就打我！”

鄭凡站在門邊進退兩難，保姆王阿嬸勸兩口子：“輔導(dǎo)老師來了，不能總把人家晾在門口?！?/p>

兩口子這才勉強偃旗息鼓，鄭凡換了鞋進去后拉龍小定起來，龍飛大聲呵斥：“不行，讓他跪著！”

鄭凡說：“跪著我怎么輔導(dǎo)呢？”

龍飛對鄭凡即將開始的家教好像并沒有什么信心，所以也就對鄭凡沒有多少熱情，說話甚至有些刻?。骸澳銇砹艘矝]用，眼下是死馬當活馬醫(yī)。這王八羔子讀到初二了，在班上從來就沒考過倒數(shù)第二，全是倒數(shù)第一。不是他媽跟風要找家教，我是不會找你來的?！?/p>

鄭凡聽著龍飛財大氣粗、盛氣凌人的口氣，心里像是被強行灌進了過期變質(zhì)的啤酒，很不舒服，他想著自己是來掙錢的，是被雇傭的，就委曲求全地克制著自己容易爆發(fā)的情緒：“你讓我試試看！”

龍飛站起身，拿起沙發(fā)上的黑色公文包，很不客氣地說道：“試試看，我花錢讓你拿我兒子當試驗品，把我當猴耍？”

鄭凡覺得龍飛講話毫無道理而且極不禮貌，他有點沉不住氣了，就在他站起身準備拂袖走人的時候，龍飛已先他一步奪門而去。

龍飛不辭而別，充分展示了一個暴發(fā)戶的囂張和沒有教養(yǎng)，鄭凡夾起文件袋，對龍小定的媽媽祁紅說：“我想，你們家需要打手，而不需要家庭教師?！?/p>

就在鄭凡準備出門的時候，龍小定的媽媽祁紅拉住了鄭凡：“兄弟，你不要跟他計較，他就一個開澡堂子的，沒文化?！?/p>

龍飛是南海浪濤浴場的老總，他的旗下還有一個南海浪濤娛樂有限公司，全省有十幾家分公司，他有多少錢沒人知道，只知道他買過一輛新“奔馳”因為一個配件的質(zhì)量糾紛，在大街上當眾將新車砸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