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藝研所二樓下來經(jīng)過結(jié)構(gòu)松散的木質(zhì)樓梯,鄭凡的心跟樓梯一起搖晃著,老肖安慰鄭凡說:“不要緊張,我和老郭把你帶過去,給你們介紹認識一下,就走。下面怎么進行,完全由你們自己做主,我們不包辦。地點就定在望津茶樓,我哥們開的,不會多收你錢的?!?/p>
老肖說:“只有膽子大一點,步子才能邁快一點。女孩子要哄,猛說好聽的話,談戀愛,不是討論學術(shù)問題?!?/p>
所長郭之遠不同意老肖的觀點:“柳燕燕看重鄭凡是一個知識分子,而不是一個江湖騙子。你那套鬼把戲沒用?!?/p>
老肖也不買所長郭之遠的賬:“喜歡聽好話,女人的天性?!?/p>
郭之遠不甘示弱:“男人也一樣!老肖,你打鼓還行,研究人肯定不行?!?/p>
路上的鄭凡覺得自己像是被綁架了一樣,雖說是把他綁到一個美女的身邊,但他并沒有醉入花叢的激動,說好了下班回出租屋熬稀飯的,現(xiàn)在他得想辦法先給韋麗打一個電話,電話里怎么說呢?鄭凡有些后悔當初沒在所里公開他和韋麗已經(jīng)結(jié)過婚的事實,其實他也不是沒考慮過,但他覺得說出來沒人相信,沒房沒車,一文不名地就把婚結(jié)了,就算相信了,也很容易讓人們做出一個沒有異議的判斷,要么是網(wǎng)上釣來的女人水性楊花、輕浮浪蕩,不靠譜;要么是鄭凡玩世不恭、游戲人生,不負責。當這一結(jié)論成立的時候,鄭凡自己也就順理成章地劃入到女網(wǎng)友的同伙和同類了,兩個人等于是狼狽為奸沆瀣一氣,聯(lián)手不打算好好過日子。作為一個生活比較嚴謹?shù)娜耍荒芙邮苓@一評價,只有鄭凡知道,要不是在上海找工作受挫后一度失落和空虛,鄭凡是不會走進網(wǎng)吧的,走進網(wǎng)吧也不會在網(wǎng)上跟人聊天,網(wǎng)聊對于他來說,就像走在公園里卻遭遇了車禍,完全是一個意外之外的意外。
走進望津茶樓仿古傾向嚴重的前廳,趁著老肖和郭之遠跟茶樓老板握手寒暄,鄭凡溜到木雕屏風邊上給韋麗撥了電話,韋麗今天是早白班,已經(jīng)在回去的路上了。鄭凡說所長和老肖找他有點事要處理,一時回不去熬稀飯了,韋麗問什么事不能明天上班再處理呀,鄭凡一時腦子反應不過來,就說:“回去我再跟你說!”韋麗說:“沒想到你們藝研所也要加班,不要太累著了,稀飯我來熬,等你回來吃飯!咸菜沒有了,買蘿卜干,還是辣椒醬?”
這時,柳燕燕已經(jīng)進來了,初次見面的場景毫無新意,大家相互認識,禮貌地握手。老肖像一個不稱職的媒婆簡單地介紹了幾句兩人的簡歷就急著要離開,所長郭之遠臨走前多此一舉地對柳燕燕補充了一句:“小鄭,上海華東大學的碩士研究生,我們所最年輕的黃梅戲研究專家?!睂︵嵎苍缫蚜巳挥谛牡牧嘌噍笭栆恍?,笑得含蓄而克制。
柳燕燕穿著一身黑色真絲長裙,背著一個棕色的LV包,衣著脫俗、長相娟秀且氣質(zhì)高雅,鄭凡第一眼感覺她與韋麗有許多相似的地方,要說明顯的差異,那就是柳燕燕身上流露著鮮明的藝術(shù)氣質(zhì),而韋麗身上則彌漫著純粹而簡單的生活氣息。
望津茶樓坐落在廬陽湖邊的一個人工半島上,茶樓落地窗的外面是波瀾不驚的湖水,晚霞鋪在湖面上,是一種殘陽如血的鮮艷。鄭凡和柳燕燕在窗前落座后,有秋風滑過湖面,湖面就有了些許的搖晃,幾只水鳥隨風在天空盤旋,似乎在尋找最后的棲居。茶樓里的背景音樂是保羅·莫里哀樂隊的曲子《 LOVE IS BLUE 》,憂郁而感傷的愛情旋律極其動人。很顯然,這是一個浪漫而曖昧的黃昏。服務生站在一邊問要茶還是咖啡,柳燕燕對鄭凡說:“茶樓不一定非得要喝茶,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