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塵待要留她,又無法開口,眼見蓮妃身影消失在前方。
回身看夜天凌,見他站在原地,出神地望向太液池,劍眉緩蹙。卿塵叫道:“四哥!”夜天凌驀地回神,看向她。
卿塵“哎呀”一聲,一把拖著他的手,拉他轉(zhuǎn)身:“我讓你急死了,快走快走!”
夜天凌被她拽得回身走了幾步,反手將她拉住,沉聲道:“別鬧?!?/p>
饒是卿塵自認(rèn)不焦不躁的性子也真耗不過他了,拉他不動,跺腳道:“去蓮池宮就那么難?你真是熬得住,你沒見她看你的眼神,多苦多難!”
夜天凌眼底倏然波動,握住卿塵的手一緊,卿塵被他握疼皺了眉頭。夜天凌手底松了松,卻沒有放開她。
卿塵任他修長的手指握住,掌心傳來干燥而溫暖的氣息,突然覺得這嶙峋冬日也柔軟了許多,竟悄悄綻放出暖意來。抬眼見那眸中漸漸浮起的清泠,已將先前壓抑的沉悶吹散了幾分。她的影子倒映在那泓深冽的泉水中央,隨著幽深的漩渦心底一點異樣的情愫輕輕一動,叫她一時無言,只能愣愣地對著他。
夜天凌握著她的手緊了緊,慢慢放開。卿塵繞到身后推他:“去啊,難道比攻城略地還難?平日見你雷厲風(fēng)行的,怎么竟拖拉起來?快走,不去蓮池宮就不準(zhǔn)你去延熙宮看太后!”
夜天凌素來主意果斷,人人在他身前只有噤聲從命的份,何時被人這樣逼著去做什么事,忍不住皺眉回頭。卿塵對他一笑:“皺眉頭的應(yīng)該是我才對吧,真是急驚風(fēng)遇上慢郎中,我一向自覺沉得住氣,如今才是甘拜下風(fēng)。”見夜天凌自己往前走去,收回手,“就是嘛,怕什么呢?”
夜天凌道:“不是怕,只是不知說些什么好?!?/p>
卿塵奇怪道:“這還要想?就算什么都不說,只陪她坐坐也行?!?/p>
夜天凌沉默,卿塵又道:“怨也怨了二十幾年,還不夠嗎?難道這時候你都不能原諒她?”
夜天凌寂然嘆氣:“非是怨她,而是繼續(xù)疏遠(yuǎn)下去,怕是也好?!?/p>
卿塵一愣,隨即領(lǐng)會到他的心思,母子兩人竟選擇了同樣的方法,想要保護(hù)對方莫要卷入到總有一天會到來的爭變之中。她道:“她是你的母親,若有萬一是脫不了干系的。換言之,你是愿她為了護(hù)你而疏遠(yuǎn),還是愿她像個常人樣對你?便也該知她寧愿你如何待她了?!?/p>
這答案夜天凌不想也知道,如此卻更體會了蓮妃的苦心。眼前已到蓮池宮,卿塵道:“我不陪你進(jìn)去了?!蹦克鸵固炝杞K于邁進(jìn)了蓮池宮的大門,才放心地離開。
夜天凌立在庭中望著這清冷素凈的蓮池宮,園中本來種植了一池繁盛的名貴蓮花,現(xiàn)在早已枝殘葉敗,只留下枯萎的枝干遠(yuǎn)遠(yuǎn)地伸向煙藍(lán)色的天空。
四周安靜凄涼,仿佛一點兒生機(jī)都沒有。
多年來從未踏入過蓮池宮,然而這里的一切卻都熟悉異常,總在不經(jīng)意間會留心別人對蓮池宮的評說,這二十余年下來,心中早已沉淀了這座宮殿的模樣。
他緩緩舉步向里面走去,蓮妃不喜人多,這里也實在過于清靜,稍會兒方遇上了一個伺候蓮妃的宮女,那宮女見到夜天凌吃了一驚,連禮都忘了行:“四……四殿下……”
沒有人想到他會來這里,就連夜天凌自己都沒想到,他看著那宮女沉寂了一會兒,淡淡問:“娘娘呢?”
那宮女方回過神來,被夜天凌看得心慌意亂,急忙俯身下去道:“娘娘在寢宮,奴婢這就去通報?!?/p>
“不必?!币固炝枳柚沽怂澳阆氯グ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