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塵請夜天凌從四面樓正門而入,先到小蘭亭稍候,她則回以前的房間換了男裝,叫來謝經(jīng)吩咐一句,讓他去請莫不平。
謝經(jīng)應命去了,卿塵獨自站在房中,案后屏風前的檀木架上,放著那把古劍“浮翾”。這把劍現(xiàn)在本應是她隨身之物,但出入宮中多有不便,便一直放在四面樓。她抬手握住劍身,輕輕抽劍出鞘,劍如秋水,其鋒清利,然而卻絲毫沒有寒意和血腥,淡淡地,一泓浮光呈現(xiàn)于眼前。
卿塵指尖緩緩劃過劍身,觸手處如拂清流,同歸離劍之剛烈自有不同。得歸離者,得天下,然而天下的另一半秘密卻系于這浮翾劍,她撫劍沉吟,若有所思。
“屬下見過鳳主?!蹦黄降穆曇粼谏砗箜懫?,卿塵回頭道:“莫先生,我在想一柄劍無論怎樣神奇,也需要有個好主人才行,有的時候,劍是為其主人而鋒利?!?/p>
莫不平道:“鳳主所言甚是,便如這浮翾劍空置數(shù)十年,如今在鳳主手中,方有出鞘之日。”
卿塵笑了笑:“歸離劍同樣如此?!甭牭綒w離劍的字樣,莫不平老眼一抬。
卿塵輕振劍身,一抹寒光綻現(xiàn),她揚眸笑道:“我已為冥衣樓做了兩件事,按道理,還有第三件沒做。”
莫不平道:“請鳳主示下?!?/p>
卿塵歸劍入鞘道:“你可知太子出事了?”
莫不平道:“太子一事如今在天都已是謠言紛紜,想不聽說也難?!?/p>
卿塵冷笑道:“真是好手段呢!那邊天帝嚴令泄露,這邊卻早已人盡皆知。這或許就是你說的天意吧,凌王現(xiàn)在小蘭亭,你不妨去見一見。”
“哦?”莫不平道,“鳳主的意思是……”
卿塵道:“太子之位已不是有沒有人保、保不保得住的問題,而是他自己已沒了這份心。”
莫不平很快領會到卿塵話中之意,眼中精光一閃:“鳳主!”
卿塵神色清明:“倘若不是凌王,穆帝便早已斷了血脈,除非冥衣樓就此罷手退出江湖,否則便只能擇良木而棲,輔佐明主?!?/p>
莫不平道:“鳳主是為冥衣樓這把劍選了主子。”
卿塵道:“莫先生以為如何?”
莫不平手捻五柳須瞇起眼睛:“鳳主好眼力,天朝這半壁江山本就是凌王打下的?!?/p>
卿塵眼中淡淡堅定光彩:“他是穆帝的血脈。”
莫不平亦道:“自然,也不可能再有第二人?!?/p>
卿塵一笑,和莫不平說話還真是省心,一點就透,與其說是她選擇了凌王,何不說是莫不平也選擇了凌王?
事實亦確實如此,冥衣樓所尋找的那縷血脈,凌王是唯一一個存在著可能性的人,是與不是,他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選擇。方才幾句話,不過是卿塵和莫不平達成了絕對默契的共識。
莫不平有些感慨地道:“天星移換,朝局變更,冥冥宿命,早已天定?!?/p>
卿塵問道:“莫先生可有想過自己的天命?”
莫不平笑道:“既然是定數(shù),思之無用?!?/p>
卿塵神情清遠,道:“凌王有句話說得好,即便真有天命,只要是他想做,也必逆天而行?!?/p>
莫不平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轉而望著窗外楚堰江,悠然道:“真假天命,說不得還要看鳳主?!?/p>
“哦?”卿塵頗有些意外。
莫不平道:“帝星已動,一切盡在人事。”
卿塵手按窗沿,看遠遠的天色陰沉了下來,風中隱約帶了雨意,便道:“那先生就莫讓凌王久等了?!?/p>
推門進去,蘭香淡淡,夜天凌正站在屋中看卿塵以前寫的那幅《蘭亭序》,聞聲扭頭,見卿塵又是一身男裝打扮,再一見莫不平,顯然非常意外:“莫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