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顯然是沖著卿塵說的,卿塵微怔:“此話怎講?”
殷采倩道:“鳳鸞飛一旦成了太子妃,鳳家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不是喜事嗎?”
這話一出口,夜天湛沉聲喝道:“采倩!”
殷采倩“哼”的一聲:“我說得不對嗎?太子妃這幾天哭得形容憔悴,還不都是因為鳳鸞飛勾引太子殿下!”
卿塵纖眉微挑,殷采倩和太子妃一向交好,如今是將對鸞飛的氣撒到了她這兒,淡淡道:“這種事情向來是兩廂情愿才行,若有一人無心,便也到不了這個地步?!?/p>
殷采倩杏目生寒:“那也是鳳鸞飛先不檢點,上次射花令的時候,憑她的騎術,難道還躲不開那支箭?她明明便是故意失蹄落馬,招惹太子救她。后來又前后陪著太子宣御醫(yī)看傷,噓寒問暖,太子自有太子妃照顧,她獻什么殷勤?”
那日的事其實是有些蹊蹺,卿塵微微蹙眉。夜天湛看向殷采倩,語氣不悅:“胡說些什么?還不道歉!”殷采倩見他神情中隱含警告,懾于他目光的壓力,一時沒再開口,但道歉亦是絕不可能,只滿是敵意地看著卿塵。
“采倩。”夜天湛淡淡提醒她。
殷采倩惱道:“湛哥哥你為何護著她!鳳家向來靠的便是這些手段,你難道不比我更清楚?我又沒有說錯!”
夜天湛俊雅的眸子不易察覺地微微一挑,卿塵見狀心中一驚,忙對他擺手,笑道:“好了好了,我們不說別人的事,各自能管好自己便行了。”
誰知殷采倩咄咄逼人地道:“哦?那不知你自己看中的又是哪根高枝?可莫要像上次在延熙宮一樣選錯了人!”
她此言顯然指的是上次太后壽筵,凌王當眾拒婚之事。話一出口,夜天湛看著她的眼神遽然嚴厲,十一和夜天漓盡皆色變,惱她出言不遜。
卿塵不愿當眾生事,抬眼看了看她,強壓下心中不悅,輕描淡寫地道:“我對所謂高枝不感興趣,也不想庇護于他人蔭下。何況,當初延熙宮中是太后的懿旨,你的意思是太后不對嗎?”這番話不軟不硬不卑不亢,殷采倩被堵得愣愕,想張口反駁,抬頭間臉上表情忽然一僵,話到了嘴邊竟生生收回。
幾人順著她目光看去,只見夜天凌不知何時已經到了,青衫寒峭,正冷冷站在身后看著他們,顯然已聽到了方才的對話。
十一等忙起身招呼,想要緩解尷尬的局面。夜天凌在案前坐下,目光在殷采倩面上一停,殷采倩心中微凜,輕聲叫道:“四殿下。”卻見他已看向卿塵,原本沉冷的黑眸幾不可察地泛出一絲異樣,便如同海底微瀾,一波之后便在浩瀚深處無影無蹤地隱去,沒有留下半分痕跡。然而她憑著女子的敏感切實地感到了這一點,心底更加不快。
夜天漓此時笑道:“好了,四哥來了,讓他們上紅柳羊肉,看看到底是不是說的那樣。”
十一亦親手斟酒:“那道蜜汁脆鴿怎么還不來?有人怕是等急了吧?!?/p>
卿塵看著夜天凌的臉色,暗思糟糕,殷采倩若再當著他的面言語無狀,便真不太好收拾了,忙道:“不急,先嘗嘗這個馕包肉,據說味道也很不錯。”
殷采倩玉齒細牙緊咬著嘴唇,極力抑著脾氣。夜天湛眼底已恢復平靜,微笑著敬了盞酒,翩翩風儀依舊無懈可擊,然后起身道:“四哥,我府中還有事,先走一步。采倩,跟我回府?!?/p>
他溫文的語氣中帶著不可抗拒的命令,殷采倩一時沖動后其實已有些后悔,但要道歉面子上卻過不去,左右不是,猛地站起來,甩手先出了裳樂坊。夜天湛未加理睬,回頭對卿塵道:“抱歉。”
卿塵淡淡笑道:“到此為止?!痹捜绱苏f,便是讓夜天湛回府亦不要責怪殷采倩了。殷采倩雖說沖動了點兒,但其實確實沒有說錯,事實上鸞飛不僅僅是勾引太子,更是蓄謀陷害,被人責備兩句也是自作自受。她無論如何在人眼中都是鳳家的人,宮里宮外此時冷眼看著的不知還有多少呢。
夜天湛深深看了她一瞬,微微點頭,先行離開。
如此一來大為掃興,案前紅柳羊肉雖烤得濃香四溢,卿塵亦面上毫不在意先前之事,氣氛卻始終有點兒滯悶,就連夜天漓也只是略說笑了幾句便似沒了興致。夜天凌向來少言寡語,卿塵說了句話,十一和夜天漓也答得漫不經心,她抬眸看看他們,心思輕轉,突然將筷子一丟:“不吃了!”說罷便要站起來走人。
十一急忙將她攔?。骸霸趺?,還真惱了?”
卿塵緊著眉頭道:“真沒意思,我不惱你們還非得把人逼惱才作罷,都悶著不說話,各自回去算了!宮里規(guī)矩再多,也好過在這兒看你們臉色?!?/p>
十一笑道:“這是什么話,誰給你臉色看了?我是突然想起母妃交代了件事還沒去辦,這事不能耽擱,十二弟,和我一起去,咱們快去快回?!闭f罷竟不由分說將夜天漓拉了便走。
夜天漓隨他到了門口停下來回頭看,笑道:“十一哥,卿塵和四哥……”
十一道:“如你所見?!?/p>
夜天漓頗帶興味地說:“再加上七哥那邊,這官司有得打了?!?/p>
十一笑了笑:“卿塵是個明白人,亂不了?!?/p>
夜天漓沒大沒小攀了他的肩頭,指著對面:“走走走,我請你到對面消遣去。呵,這丫頭還會發(fā)脾氣,真想回去看看四哥怎么辦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