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明滅,長燈暗影。
本應(yīng)寧寂的大殿層層透出光亮,宮帷無風(fēng)靜垂,卻遮不住深寒。
天帝手壓龍案上早已涼透的茶盞,面色陰沉地看著跪了一地的幾個人。
當(dāng)先一人,布衣素衫,正是今晚私自攜美出宮,險些惹起京畿衛(wèi)和御林軍紛爭的太子。夜天凌同夜天汐陪跪在一旁,身后是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張束,屋中靜可聞針,風(fēng)雨將至的平靜沉沉壓得人心悸。
“朕生的好兒子?!碧斓勐曇敉磁y分,終于一字一頓地道。
太子緩緩叩了個頭,伏地不語。
天帝猛地抄起手中瓷盞,劈頭便向太子身上砸去,伸手指著他怒道:“你……你給朕說!你到底想干什么!”
太子靜跪不躲,一盞茶潑面而來,灑遍全身,冰紋玉瓷盞錚然迸裂一地,在這死寂的大殿中顯得格外刺耳,連身邊兩人亦被濺了一身。
天帝見太子閉口不答,一腔怒氣轉(zhuǎn)至張束處,叱道:“張束你好大的膽子,御林軍要造反嗎?朕將禁宮安全交與你,豈不是命懸他人之手!”
這幾句話說得極重,張束頓時驚出一身冷汗,搗蒜般磕了幾個頭,顫聲道:“臣知罪,臣未能約禁部屬,罪責(zé)難恕。御林軍素來受太子殿下統(tǒng)調(diào),請皇上看在他們忠心護(hù)主的份上……”
話未落地,夜天凌皺了皺眉頭,果然天帝喝道:“混賬!誰是你們的主子!”
張束一呆,然錯口已出,深悔愚蠢,張口結(jié)舌哆嗦道:“皇上……恕罪……”
天帝冷哼一聲,轉(zhuǎn)向太子:“朕苦心栽培你二十余年,竟換來你一句‘愚頑駑鈍,不足以克承大統(tǒng)’!江山社稷祖宗基業(yè),在你心中尚不及一個女人!鸞飛呢,鸞飛哪里去了?”
太子閉目,深深掩抑痛楚,一時竟連話也不能回。夜天凌看了他一眼道:“回父皇,鳳鸞飛飲鴆自絕,清平郡主正在施救?!?/p>
“給朕救過來!”天帝氣得來回踱步,“有膽自絕就有膽來見朕,朕倒要問問她用了什么手段迷惑太子,做出此等事情!”
太子聞言在地上連磕兩個頭:“一切都是兒臣的錯,請父皇饒恕鸞飛……”
此言無異火上澆油,話未說完,只聽天帝砰地以手擊案:“你眼中哪里還有朕這個父皇!事到如今仍不悔改,朕,留你何用!”心中怒極,竟反手抽出殿前金龍寶劍,揮手往太子身上劈去。
眾人大驚,夜天凌同夜天汐雙雙搶上前去,夜天汐抱住天帝:“父皇息怒,保重身子!”太子神情惻然,任由夜天凌急將他擋在身后。
夜天凌沉聲道:“大哥,莫再惹惱父皇?!眽旱吐曇粞杆僭谒叺溃骸胺春α他[飛。”
太子眼底一清,抬頭見天帝氣得面色鐵青,給夜天汐在前攔著,身子微微顫抖。想起二十余年父恩深重,深悔自責(zé),重重叩首痛聲道:“兒臣該死,請父皇保重……”
天帝恨鐵不成鋼,用手中寶劍指著他道:“你是想氣死朕!”
眾人皆不敢妄言,只能從旁相勸,一直死寂的殿外突然傳來內(nèi)侍惶惑的聲音,“參見太后!”太后在卿塵的攙扶下踏入殿中:“皇上,莫要傷了太子!”
卿塵往殿前看去,青石深冷,太子、夜天凌、夜天汐都一身狼狽跪在天帝面前。天帝手中三尺劍鋒明晃晃指著太子,素來威嚴(yán)的面孔此時滿是怒容,卻看起來竟突然蒼老了許多。
四周碎瓷遍地,亂作一片。
天帝見驚動了太后,更是惱意叢生,“母后,夜深天寒,您何苦過來?”
太后看了看太子,道:“哀家若是不來,皇上豈不要了太子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