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塵同夜天凌并騎而出,數(shù)千玄甲戰(zhàn)士等候在谷外,肅靜無聲。夜天凌揮手,各領(lǐng)軍整頓兵馬,準(zhǔn)備啟程回城。
卿塵卻帶住韁繩:“我不想回伊歌,就送你們到這兒吧?!?/p>
夜天凌意外地回頭:“什么?”十一過來和他們會合,聞言亦是一愣:“你不和我們回去見父皇?”
卿塵對他笑笑:“見天帝?那自然就更不想了?!?/p>
“為什么?”十一問道。
卿塵猶豫了一下,道:“不光是天帝,鳳相、湛王……都……最好是不見?!?/p>
夜天凌眉心微擰,目光落在卿塵握著韁繩的手上,她衣袖滑下一截,手腕處正是夜天湛送給她的那串冰藍(lán)晶。
只一瞬,夜天凌移開目光看向冥衣樓總壇,淡淡道:“那便不必勉強(qiáng)了,十一弟,我們走?!钡艮D(zhuǎn)馬頭,徑自離去。
“哎!四哥!”十一沒想到夜天凌費(fèi)盡周折找到卿塵,現(xiàn)在卻說走就走。卿塵見夜天凌轉(zhuǎn)身而去,心底竟驀地一沉,那種被抽去了原本堅固的支撐,突然落往深處的感覺,讓她怔立當(dāng)?shù)?,說不出話。
“卿塵!”十一的聲音把她喚回來。她意外發(fā)現(xiàn)他臉上沒有一貫懶散的微笑,卻是正色道:“我不知道你同鳳相或者七哥怎么回事兒,但四哥此次找你動用的雖是自己麾下的玄甲軍,卻也驚動了父皇。不想鳳相在父皇面前給我們打了圓場,說剛剛回府的女兒被歹人擄走,才請四哥幫忙。四哥回去是必定要給父皇一個交代的,否則……”十一沒有說下去,但是兩人卻都心中雪亮,像夜天凌這樣帶兵的皇子,在天都調(diào)動兵馬本就忌諱,一旦天帝心中起了其他猜疑,怕便惹出些無謂的麻煩。
卿塵皺眉:“鳳相?”
十一點(diǎn)頭:“鳳相說那位二小姐閨名鳳卿塵。你……究竟是……”
橫生枝節(jié),卿塵嘆了口氣,鳳衍這是何意?驚動了天帝,無事也生出事來,事到如今她又如何置身其外?她扭頭看夜天凌沿著狹長的山谷越走越遠(yuǎn),黑色深衣掠過微風(fēng),漸漸淡在深秋靜暖的陽光下,挺拔之中竟叫人覺得如此孤寂。
她愣愣凝視著前方,突然眼中掠過一絲繁復(fù)的光澤,掉轉(zhuǎn)馬頭往夜天凌的背影追去。
蹄聲清揚(yáng),帶著秋風(fēng)快意陽光輕柔,驅(qū)退山間初起的涼意,踏碎天長日久的冰寒。夜天凌馬速似乎略微一緩,那背影在卿塵眼中瞬間變得清晰,寂默的深黑依稀染上了淡淡金邊,逐漸融入秋陽余暉的溫暖中。
“你們倆簡直是我的克星,我跟你們回去!”卿塵對并騎而來的十一無奈道。
十一挑了挑眉毛,那氣死人不償命的笑容回到臉上,“你是我們倆的克星才對吧,我自從見到你,就沒睡過一晚好覺?!?/p>
卿塵沒好氣地白他一眼,“相害相克水火不容勢不兩立不共戴天,這下你滿意了吧?”
十一揚(yáng)聲大笑,“你怎么不去和四哥說這話?”
卿塵毫不示弱,回道:“有本事你去和他說,你敢嗎?”
十一一攤手,“兄長在上,我不敢?!?/p>
真夠坦白,卿塵憤憤瞪他,在他眼前伸出手指,“作為交換條件,我要去吃裳樂坊的蜜汁脆鴿,還有千月坊的御品菱葉酥,歸鴻樓的一品鮮,還有……”
“強(qiáng)盜!”他們此時已趕上夜天凌,十一笑道,“四哥,你要破財了!”
夜天凌顯然已經(jīng)聽到剛才他們說話,看卿塵鼓著嘴和十一一左一右來到自己身邊,淡淡道:“我自會和父皇說清,你可以不回去?!?/p>
卿塵無奈笑道:“四哥不會舍不得幾塊點(diǎn)心吧,剛剛丟了我兩顆金算珠,才換……”
夜天凌目光掃來,她急忙搖手,“你別皺眉頭,我坦白從寬?!庇谑菍⒆约喝绾卧谏介g被劫,如何到了天都,如何被夜天湛救進(jìn)王府,如何見到天帝,如何被鳳家認(rèn)作丟失多年的女兒,如何經(jīng)營四面樓,又如何同冥衣樓扯上關(guān)系一一細(xì)說給他們,只是略過了夜天湛托靳慧所提之事。
夜天凌靜靜聽完,突然問道:“你為何要做這冥衣樓主?”
卿塵唇角微揚(yáng),“因為這樣就可以號令冥衣樓?!?/p>
夜天凌似乎一直凝視著她的眸心,道:“你要號令冥衣樓做什么?”
卿塵在他的眸光中轉(zhuǎn)出一抹清澈的笑容,她側(cè)頭看他,微微揚(yáng)唇,“不做什么?!?/p>
夜天凌眼底不著痕跡地逸出絲淡笑,未再言語,過一會兒方道:“近日是皇祖母壽辰,父皇心情該當(dāng)不錯,不會怎樣?!?/p>
夕陽下飛鳥歸林,暮色余光落在心頭有種暖暖的感覺。卿塵颯然一帶馬韁,風(fēng)馳云騁并騎而去,青山漸遠(yuǎn),山回路轉(zhuǎn)又一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