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氣爽,幾縷淡云飄在天際絲絲牽扯,隨意地涂抹著輕靈的風色,碧空如洗,陽光毫無顧忌地鋪展開來,耀得天如美玉云似水。
湛王府園囿里一地的青石散水,濃郁花陰下四處透著清涼的影子,紫藤花飄,清香馥郁。
卿塵抱著幾本書往煙波送爽齋走去,神情略有些懶懶的意味。昨晚又翻了一夜的書,這些天煙波送爽齋中奇門異類的筆記幾乎都被她查了個遍,卻始終沒有見到那所謂的巫族禁術。她悶悶地邁著步子,下意識地把弄手腕上的碧璽,低頭嘆氣。
兩個平日跟隨夜天湛的侍從正在煙波送爽齋前低聲說話,看到卿塵過來都是面上一喜,其中一個遠遠便迎上前叫道:“鳳姑娘!”
“秦越,是殿下回來了嗎?”卿塵隨口問道。
“殿下和殷相爺剛從朝上回府?!鼻卦浇白髁藗€揖,低聲笑道,“姑娘來得正好,殿下在里面大發(fā)雷霆,我們沒人敢進去奉茶,拜托姑娘。”
以夜天湛溫文爾雅的性子,竟也有大發(fā)雷霆的時候,卿塵一時好奇,在水榭廊前站住,奇怪地問道:“出了什么事?”
“我們也不清楚,只是遠遠聽著殿下發(fā)怒,”秦越苦著臉道,“這時候進去沒準就落個不是?!?/p>
卿塵失笑:“敢情是找我給你們當炮灰?”
“姑娘就當可憐我們,殿下總不會對您發(fā)脾氣。”秦越又作了個揖,自另外一人手中接過茶盤,低頭懇求。
卿塵眉梢淡淡一掠,還是自他手里接過茶,又回身問道:“還有誰在里面?”
秦越道:“只有相爺和大少爺。”
卿塵點了點頭,端著茶走往書房,在門口聽見夜天湛的聲音:“舅舅,殷家的生意已經(jīng)遍布天都,哪一處不足不夠,偏要去蹚歌舞坊這潭渾水?”溫朗中不疾不徐,他的語氣聽起來和往常沒什么不同,只是稍加留意,卻能察覺憑空多了幾分疏冷。
“殿下說得是,但事已至此,還是要想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才好,何況這次的事到了現(xiàn)在,牽扯進來的也不止殷家一個?!币粋€略老些的聲音道。
卿塵加重腳步,輕咳了一聲,伸手打起垂簾,屋中靠窗坐著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正是夜天湛的嫡親舅舅,尚書令殷監(jiān)正,其旁一個年輕人則是殷家大公子殷明瑭。
夜天湛坐在案前,面色淡淡倒不像發(fā)怒的樣子,只是眉宇間絲毫不見往日的溫和,那神情令屋中顯得有些靜穆。見卿塵進來,他眼中的淡漠似是微緩,卿塵對他笑了笑,將茶輕放在三人面前。
夜天湛繼續(xù)對殷監(jiān)正道:“我會斟酌行事,舅舅先回吧,該放的早放,莫再拖泥帶水。”
殷監(jiān)正和兒子對視一眼,都知他正在氣頭上,此時什么話也不宜再說,便起身告辭出去。
卿塵見客人這便走了,心中暗覺這茶十分多余,回頭定要找秦越算賬。
夜天湛目送兩人離開,緩緩吸了口氣,伸手拿了方?jīng)鼋硎檬?,閉目沉思,不知想到了什么,手里涼巾有意無意地狠狠握下,便有水從指縫流出來,滴到一旁的奏章上。
“哎!”卿塵輕聲提醒,伸手將奏章抽出,夜天湛驀地睜開眼睛,見她拎了本濕了一角的奏章正無奈地站著。
卿塵將奏章上的水跡拭去,放回他面前,他看了一眼道:“丟了吧?!?/p>
卿塵抬眸相詢,他眼角輕輕往上一掠,淡淡道:“得重新擬了?!?/p>
卿塵也沒說什么,轉身取了火折子過來就著個銅盆將奏章一燃,丟進去看著燒了。
幾點飛灰跳起,夜天湛凝視那火光片刻,拿起茶盞微微啜了口,再抬頭時先前些許情緒已然消泯無蹤,含笑開口:“聽說這幾日你常和十二弟一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