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漠北西風(fēng)瀚海沙(2)

醉玲瓏 作者:十四夜


二十二年的那次戰(zhàn)役,倒有不少人也親身經(jīng)歷過,頓時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起來。正鬧嚷著,營前忽見快馬疾馳,一名玄甲騎兵飛身下馬,直奔帥帳。

帥帳內(nèi)仍是燈火未熄,諸將皆在帳中。天朝領(lǐng)軍的五皇子夜天汐面上雖看不出十分焦慮,但手指頻頻敲擊長案的聲音卻讓這帳中始終帶著點兒不安。

大軍初入漠北,熟知道路的平虜中郎將遲戍突然不見了蹤影。漠北動輒荒漠成片,飛沙連天,地形極其復(fù)雜,非熟知之人難以引兵,如今十八萬人行軍數(shù)日,卻遲遲不能按原定計劃與四皇子夜天凌所率中軍會合,人人心中浮著隱憂。

“啟稟殿下,”忽有將士入帳來報,“有中軍的消息了!”

“什么?”夜天汐猛地抬頭,“說!”

“玄甲軍日前與西突厥谷蘭王在胥延山交戰(zhàn),谷蘭王兵敗退出代郡一帶,損傷萬余人!”

夜天汐自案前站起:“我軍如何?”

“傷亡不詳,我們遇上前鋒探報,只知四殿下與十一殿下已率軍前來會合?!?/p>

后日初曉,朝陽剛在荒漠天際映出霞光,玄甲軍已達(dá)營前。

怒馬如龍馳入營中,天光泛金,似在玄衣玄袍上鑲出浮動的光芒,耀目中帶著金戈鐵馬的寒氣。夜天凌翻身下馬,大步走向帥帳,身后數(shù)人相隨。

夜天汐已同諸將迎出,夜天凌對他微一頷首,步入帥帳,戰(zhàn)袍一揚坐入主位,目光冷清掃過帳中。

自夜天汐之下,諸將皆垂首避過,似是不敢與之對視,一同撫劍行禮:“見過殿下!”

帳中一陣沉冷,十一在夜天凌身旁微挑了挑眉,方聽夜天凌淡淡開口:“五弟,本路大軍延遲數(shù)日未到,究竟是何緣故?”

因他是主帥,夜天汐退在一旁,與十一并列而立,答道:“大軍迷失方向,滯留此處,是我領(lǐng)軍不慎?!?/p>

夜天凌往他那處看了一眼:“迷路?”眸色一沉,聲音轉(zhuǎn)冷,“遲戍何在?”

“平虜中郎將遲戍投敵,已失蹤多日。”夜天汐道。

夜天凌聞言詫異,十一更是一驚:“遲戍投敵,這怎么可能?”遲戍自圣武十四年起便跟隨凌王南征北戰(zhàn),因?qū)δ钡匦瘟巳缰刚茖医ü?,乃是極得凌王信任的一名大將,隨軍十余年的人,豈會有投敵之舉?

夜天凌目光和十一微微一觸,眼中驚訝尚未成形,便被深墨般的眸色吞噬,沉聲道:“五弟此話有何根據(jù)?”

夜天汐冷哼道:“三日前大軍安營北地,第二日拔營行軍遲戍不見了蹤影,后經(jīng)人奏稟我方知道,他竟早有效力西突厥射護可汗之意,此去其心可昭。聽說這遲戍原本便是塞外人氏,不知皇兄是否知情?”

夜天凌面無波瀾,問道:“是何人奏稟遲戍有不軌之心?”

一名軍將上前一步:“末將邱平義,行軍以來一直和遲戍共處一帳,遲戍曾經(jīng)游說末將與之一同叛投西突厥!”

夜天凌淡淡掃了他一眼:“遲戍曾同你提起叛投西突厥之事?”

“是!”

“何時?”

“初入漠北之時,已有多日?!?/p>

“你早便知道他要投敵?”

“不錯!”

“你確定他投敵無誤?”

“末將確定!”

“絕無異議?”

“……絕無異議!”

夜天凌唇角現(xiàn)出一絲淡冷的鋒芒:“你知情不報,令遲戍順利離開營中,而致大軍困于此處延誤戰(zhàn)機,如此該當(dāng)何罪!”

邱平義猛地一怔,抬起頭來看向幾位皇子。

夜天汐神色陰沉,十一面帶懶散謔笑,夜天凌面無情緒,然眼中冷鋒如刃,洞人肺腑,他渾身一震,急忙垂首。

“五弟,此事依軍法如何處置?”

夜天汐看向俯首在地的邱平義,沉聲道:“叛國者誅九族,隱瞞、藏匿、知而不報者,當(dāng)以同罪論處,但可依情不涉親族?!彼f得極慢,一字一句無比清楚。

“邱平義,你可聽明白了?”夜天凌緩緩道。

邱平義扶在佩劍上的手青筋凸起,突然斜身拜下:“末將明白,還請殿下寬赦末將親族,末將……不勝感激!”話落之時猛然拔劍,橫往頸中一抹,眾人尚未及反應(yīng),帳中血濺三尺。

眾將不料有此一變,皆是震驚,十一已邁出一步欲要阻攔,但仍是遲了。

夜天凌目視邱平義伏尸眼前,眼底深處一瞬的驚濤駭浪,到了邊緣也只見無底幽黑,只是眉心不留痕跡地一緊,漠然道:“眾將聽令,回營整頓各部,即刻快襲烏滸河!”

眾將領(lǐng)命而去,立即有人進(jìn)帳收拾了邱平義的尸體。

夜天汐看著地上血跡長嘆一聲:“幸好是四哥領(lǐng)兵在前,不但全軍無恙反而大敗谷蘭王,這幾日接應(yīng)不上,真是讓我捏了把汗。接下來這仗,不知四哥有何打算?”

“谷蘭王敗走葉撒城,意在等待休斜王支援,我們務(wù)必要在烏滸河殲滅休斜王援軍?!币固炝璧?,“此戰(zhàn)要勝在一個‘快’字。”

夜天汐點頭道:“如今大軍會合一處,逐個擊破,他們絕不是對手?!?/p>

夜天凌道:“不錯,勞煩五弟親自督軍,盡快發(fā)兵?!?/p>

“四哥放心!”

目送夜天汐出帳,夜天凌忽然面色略變,抬手撫上左胸,十一急忙上前,問道:“四哥!你的傷還未痊愈,要不要宣軍醫(yī)看看。”

夜天凌微微閉目,強忍下喉間一股異樣的腥甜,道:“不必,此事無須聲張,軍中的確有人與西突厥通風(fēng)報信,否則不可能將我們一舉一動摸得如此清楚?!彼壑蟹浩鹕钌罾湟?,豈止是清楚,對方連他同十一喬裝離開大軍的事竟都知曉,可見手段非常。

十一道:“但這人絕不可能是遲戍?!?/p>

夜天凌略事調(diào)息,胸間頻頻襲來的劇痛逐漸緩和。少頃,他冷眼看向地上未盡的血跡,邱平義自刎謝罪,便將遲戍釘死在了叛軍的罪上,令所有人不得不信他所說之言。

十一在旁沉思一會兒,突然道:“四哥,你不覺得,那日追擊我們的似乎并非西突厥的軍隊。”

“是東突厥始羅的部將。”夜天凌站起來,這始羅可汗入天都朝見天帝,以示不與西突厥聯(lián)手,看來還是不耐寂寞,要趟這趟渾水?!白甙?。傳令下去,遲戍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他冷冷吩咐,同十一步出帳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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