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竹幽淡,陽光半灑在地上,斑駁明暗。
門前竹簾半垂,幾只青鳥沐在晨陽中蹦跳幾下,啄食地上的草籽落物。風過簾動,它們展展翅,跳遠幾步。
“這如何能行?”屋中聲音略高,十一站起來大步走至簾前,驚得鳥兒們匆忙飛走,唧喳一片。
凌依舊靠坐在案前,用那亙古不變的冷淡的聲音道:“我們在這里待了幾天,必定牽扯到她,帶她一起回去,也有個照應。”
十一略微急躁,“這是當然,可你要我自己先走,我怎能放心?”
凌壓抑著微微咳了一聲,“我這傷一兩天走不了,如此耽擱下去前方恐生變故,此事輕重緩急你當清楚。你先回去,一是定人心,二要長征帶兵來接,否則對方若有心,單憑你我二人之力,也難保她平安?!?/p>
十一道:“就怕對方真有心,已經(jīng)尋到此處。”
凌閉目稍歇片刻,睜開眼睛道:“那即便你在也于事無補,不過多條人命。反是你走,趕得及回來,才是脫險之策。”
十一皺眉,但也知凌所說有理,盯著地面透過竹簾落下的細長光影沉默片刻,隨即抬頭,當機立斷,“兩天之內(nèi)我必定趕回。”
“好?!绷杈従彽?,“自己小心。”
十一答應一聲,又道:“也不知她是否愿跟我們走?!?/p>
凌幽深的眼眸往內(nèi)室看去,“說得明白,她當會了解?!?/p>
“去看看她醒了沒有。”十一轉(zhuǎn)身,邁入內(nèi)室,卻見卿塵抱膝坐在榻上,對他兩人一前一后進來似乎并無詫異之色。
十一一怔,問道:“咦,何時醒的?”
卿塵眸底清淡,笑了笑,“你們兩個說要把我?guī)У绞裁吹胤饺サ臅r候?!?/p>
凌扶著長案在一旁坐下,看了她一眼。十一難得認真地道:“既然聽到了,那可愿跟我們走?”
卿塵略微側(cè)首,垂眸思量,無意間看到凌手上的那串黑曜石,心中微微一動。
十一見她半天不說話,問道:“可是住慣了舍不得這里?”
卿塵不料他有此一問,愣了愣,抬眼打量這竹屋。竹色青青,淡黃淺綠,耳邊鳥鳴清脆,婉轉(zhuǎn)悅?cè)?,倒真是個不錯的住處,只是對她來說,卻像所有地方一樣,無比陌生。
十一又道:“或是,不相信我們?”
卿塵抿了抿唇,抬頭道:“我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知你們要帶我去哪里,甚至不知道你們是誰,為什么要跟你們走?”
十一似是想說什么,最后卻轉(zhuǎn)向凌,“四哥,你看……”
卿塵便也扭頭看去,驀地便撞入一雙透徹的眼睛,那如水如墨冷冷的黑,一泓深湖,無情無緒,偏又讓人覺得湖底隱著萬千的顏色,耐人尋味。她不知道他是誰,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但是他讓她感到安全,那是一種奇怪的感覺,或許只是因為孤單,陌生的世界,荒山野嶺,他和十一是她現(xiàn)在唯一認識的人。
他的聲音仍舊波瀾不驚,“我們不會害你?!?/p>
“我知道?!鼻鋲m起身坐到床沿,微微咬唇,過了會道,“跟你們走也可以,但是……”她轉(zhuǎn)頭對十一伸出一根手指,“加一個要求!”
“嗯?”十一一時沒反應過來。
“加一個要求?!鼻鋲m重復道,其實她原本是想凌答應借她一樣東西,但話到嘴邊卻生生改了主意。
“你……”十一語塞,稍后哈哈笑道,“成交!”
卿塵道:“男兒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十一痛快答應。
卿塵忍不住笑起來,十一無奈搖頭,她便正色道:“事已至此,有什么危險我也只能和你們同進共退。方才不是說要走嗎?既然四哥要你回去,就必定有他的道理,趕快上路才是正事?!?/p>
十一也收斂了嬉笑,微微一點頭:“我速去速回,最多兩天?!?/p>
“好?!鼻鋲m道,“四哥的傷你放心,我照顧著,不會有什么差錯?!?/p>
凌聽他倆說話,用一種研判的目光看向卿塵,似是從未見過她。
這個女子,嬉笑時俏皮狡黠,憂傷時安靜幽涼,冷靜時沉定從容,言行舉止別具一格,清風靜流底下的如云似霧,引人入勝的奇異,和他見過的多少女子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