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番折騰弄好吃的,卿塵端了碗粥去房里。出于醫(yī)生的習慣,她伸手想試試那人額頭的溫度,卻又在半空中停住,一副面具隔在那里冷冷劃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燈色輕淡,他看起來像是睡著了,卿塵遲疑片刻,最后還是放棄了心中那點好奇的念頭,正猶豫要不要將他叫醒,一抬眸,發(fā)現(xiàn)他不知何時已睜開眼睛,黑沉沉的眸子中有點兒疲倦的神色,卻掩蓋不了那種天生入骨的峻冷。
卿塵和他對視片刻,心中竟升起整個人都被看透的感覺,仿佛那目光可以穿透一切,令人沒有任何保留的余地。她輕輕將眉一挑,轉身去端粥,“醒了嗎?吃點兒東西吧。”
那人閉了一下眼睛,緩緩搖頭。
“什么都不吃不能恢復體力,對傷勢毫無益處?!鼻鋲m勸道。
本以為還要再費些口舌才行,那人卻只停頓一下,又安靜地閉了會兒眼睛,便沒有任何異議,“好?!?/p>
卿塵扶他半躺起來,試了試粥的溫度,瓷勺隨著她手腕輕翻碰到碗沿,發(fā)出細微的聲響,那人看了她一會兒,淡淡道:“面具是戴給敵人看的,摘了吧。”
“嗯?”卿塵停下手中的動作,心里揣摩著那面具之后的模樣,不知為何居然有些緊張,過了片刻方道:“那,我摘下來了。”
那人不再說話,她便伸手,輕輕將那張面具取了下來。
面具之后露出一張輪廓分明的面孔,因傷勢的關系不見血色,顯得略有些蒼白,漠然而淡定。沒有想象中的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但是卿塵一下愣住,仿佛在千萬年之前,曾見過這清峻的面容。
那一剎那的恍惚,讓她似乎沉淪夢中,時光流轉,墜入了未知的輪回。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在這種奇異的情緒中靜默對視,那眼眸中無底的幽黑倒映出她的身影,一抹淡淡的清光掠過。
卿塵突然回神過來,方才那杯酒仿佛化作了烈烈熱意突然燒上臉龐,她急忙轉眸避開他的眼睛,將面具放到一邊,端過粥來。
那人沒有接,一瞬不解后卿塵暗想自己真是粗心,抱歉一笑,舀了一勺送到他唇邊。他坦然任她服侍,并未有絲毫不適,身上有種清貴的氣度,仿佛自然便該如此。
只喝了半碗粥,他便搖頭不想再喝,卿塵也沒有勉強,問道:“還有沒有別的不舒服?”
“沒有。”他不帶波瀾地回答,明明精神不濟,目光卻還是可以一直看到人的眼底心底。
“嗯。”卿塵也不再說話,屋子里一下子很靜,一旦靜下來便沒有人打破這樣的氣氛,她覺得和他在一起語言似乎都是多余的,待再喝了藥,不多會兒他便昏昏沉沉睡過去。
窗外月色如水,透過細竹窗欞明明暗暗灑入些花影,十一也趴在外面睡著了,卿塵卻一點兒倦意都沒有。
空曠的夜里只有她醒著,這樣安靜地站在這里,迷茫,甚至些許的恐懼趁著黑夜悄然滋生,她毫無目的地在銅鏡前坐下,拿起梳子理順著垂肩長發(fā),鏡子中淡淡映出人影,異常陌生,恍然仍舊沉夢未散。
卿塵抬起頭來,漠然看向窗外,月華如練,寒照長夜,清輝落影悄然覆上心底,帶著無盡的幽涼深黯。
一種難言的滋味涌上心頭,纏入心腑雜草一樣蔓延生長,令人有種窒息的感覺。她很想把十一喊起來和自己說說話,免得獨自胡思亂想,可見他睡得那樣沉,又不忍心叫醒他,反而找了件薄衾給他搭在肩頭。
即便喚醒他又能說些什么呢?或許這真的就只是個夢,一轉眼便醒過來了,從來便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