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尚錦一愣：“當(dāng)真？”

軻華的厚掌往刀鋒上一劃，血珠子滴滴跌落塵土：“我蒼蒙大君方歸云軻華向格帕欠天神立誓！此戰(zhàn)，若顧尚錦勝，我讓其榮歸故鄉(xiāng)，絕不阻攔；若我方歸云勝……”他盯著她，字字鏗鏘，“顧尚錦生，必須在我蒼蒙；死，亦必須在我蒼蒙，歸我方歸云一人所有！不得反悔，否則……”

他咬緊了牙，盱衡厲色：“我必傾我一生，讓你大雁永不安寧?！?/p>

顧尚錦身軀猛地一震，只覺得周圍的風(fēng)中都夾帶了血腥氣，讓她那顆平靜的心也開始劇烈地跳動起來。她似乎看到了遙遙的秦山關(guān)上，那一片殺戮中的城墻，又似乎看到了無數(shù)將士的長槍劃開敵人的胸膛，那飛濺的血珠、絕望的嘶吼、最后的掙扎都在她眼前閃現(xiàn)。

顧尚錦握緊了長劍，拇指在劍刃上狠狠一劃，大喝：“我賭！”

血珠還未吹散，劍已經(jīng)刺到了眼前，比上一次更狠、更快，也更決絕！軻華早已熟悉她的性子，在她立誓之時腰刀已經(jīng)轉(zhuǎn)了個方向，不再是刀刃背對，而是刀鋒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取她虎口。

劍與刀的碰撞劃出無數(shù)的火星，將兩人眼中的戰(zhàn)火徹底點燃，急招不行，變招再來。

顧尚錦身形靈敏，長劍或直如大槍，或彎如水袖，劍劍走偏鋒，刃刃奪咽喉；軻華銀刀闊斧，大開大闊之間封死了對方所有的退路，直看得眾人目瞪口呆。

那雙劍如同天空下最閃耀的光，劃過軻華的臉頰、眼角、下頦，在他的肩膀上刺出艷麗的血花，每一次即將再深入一分之時，卻總是被那腰刀或挑或頂。

兩人速度越來越快，出招越來越狠，似曾相識的比斗場景一一在眼前劃過。

每一次挑釁，每一次追逐，每一次刺探，每一次的傷痕累累都在心口刻出一道又一道的傷痕，經(jīng)過歲月的沉淀，終于又重新暴露在了陽光之下，血跡斑斑。

叮叮?！獰o數(shù)的碎響在耳畔回蕩，顧尚錦握劍的手越來越抖，只覺得對方每一次出刀都如泰山壓頂，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咬著牙，在即將退入人群的瞬間，劍尖霍地插入厚實的泥土中，猛地一揮，無數(shù)的泥塵往軻華的眼飛揚而去。

顧尚錦毫不猶豫，另一柄長劍如雷霆之勢直刺向他的胸膛……

一切響動都戛然而止，那微風(fēng)的嘆息聲，花草的喃喃聲，人們的碎語聲都離他們遠(yuǎn)去。

顧尚錦只看到軻華胸前那一片衣襟瞬間濕潤，他單掌夾在劍刃上，刀刃貼在她的咽喉處只差毫厘，只要她吞下一口氣，那鋒利的刀刃就深入肌膚，割開氣管，讓她回天乏術(shù)。

無端地，顧尚錦胸口劇痛，只覺得有無數(shù)的巨石塞滿了胸膛，讓她吐不出一口氣，也忘了如何呼吸。

在這片廣闊的大草原上，顧尚錦第一次失聲痛哭，血淚盈襟。

心底那一座巍峨的守城離她越來越遠(yuǎn)，那連綿幾萬里的官路上風(fēng)雨飄搖，大雁皇城里春日的桃、夏日的牡丹、秋月的菊，還有那白雪皚皚中苦寒而來的紅梅花香越來越模糊。

軻華蹲下身子，緊緊地抱住她，將她哭泣的臉埋入自己染血的胸膛，她那一聲聲“爹，娘”的呼喚，也被他用力地掩藏。

他親吻她的發(fā)頂，用著前所未有的真摯情感，告訴她：“尚錦，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金撒帳，帳簾上的穗子被緊緊地拽下，再拽散。

郭鶯躲在帳角，目光幾乎凝在了遠(yuǎn)處的軻華身上。他只看到了大雁公主的淚，看到了她的苦，卻絲毫沒有留意到他背后還有一個女子在深深地凝望，在等著他回頭，等著他給予安撫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