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只有緘默

姜簡仁左手扛著椅子，右手拉桌子，吃力地從后門向桂白萌的坐標進軍，像一頭正在開墾的耕牛。

后座的李懿飛慵懶地倚著桌子，邊翹蘭花指邊嘲弄：“少年夫妻老來伴，我就算準了你姜簡仁再生桂萌白的氣，她一出事兒你還是會餓虎撲食似地趕回來?！笨瘫觾?，活像一個剛脫身戲班子嫁入豪門的姨太太。

桂萌白被“李姨太”的話羞低了頭，杵在座位上幫也不是，不幫也不是，真是進退兩難。

直等到姜簡仁氣喘吁吁地在她身邊坐下，抖著領口喘氣。她才怯生生地說：“你……到底是回來啦?！?/p>

多像規(guī)勸浪子的小媳婦。

姜簡仁斜她一眼，真是不解風情。

“我是怕傳出更可怕的謠言。那天你暈倒，好多人問我是不是我把你氣暈的。造謠沒點技術含量！”姜簡仁說。

可他心里明明有隱秘的擔心：桂萌白可是他心中百折不撓的英雄女性，居然在眾目睽睽下暈倒，簡直是不讓人省心！

“那天，謝謝你?！彼曇艏毼?，紅了臉。

姜簡仁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自己的桌面，刻板地說：“不必……你也幫過我的?！?/p>

那天她在水母館暈倒，送她去醫(yī)務室的人正是姜簡仁。

她醒來時已是傍晚。姜簡仁四仰八叉地睡在椅子上。桂萌白覺得很不好意思。

床頭柜上擱著姜簡仁的書包，里面突然傳來手機鈴聲。桂萌白擔心有事，就拿過書包循聲翻找。手機沒找到，卻從夾層里翻出一個藥瓶。

正巧，姜簡仁被持續(xù)不斷的鈴聲吵醒了，一睜眼，就看到一臉錯愕的桂萌白，以及散落在床單上的藥片。

桂萌白聲音顫抖：“所以說，突然睡著，不是因為便秘？”

“誰要你亂翻我東西了！”他想奪過女生手中的藥瓶，卻被她靈活躲過。

“為什么要吃安眠藥？會出人命的！”她幾乎要哭出來了。

“要你管！”姜簡仁放棄爭奪，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

原來他并沒有得什么不治之癥，只是因為亂用安眠藥造成睡眠紊亂。

“如果能好好睡覺，就用不著這玩意了吧？”桂萌白握緊藥瓶，視死如歸。

少年沒作聲。從高一開始就被失眠困擾，他何嘗不想睡個好覺？可不管是運動還是睡覺前喝牛奶，都無濟于事。

“大概是心病，”桂萌白一副過來人的口氣，“也許去看看心理輔導老師，會好一點？”

“我才不要，我沒有心理問題！”姜簡仁果斷回絕。

少女表情憂傷起來，少年軟下口氣：“你就別操心我了，考慮下你自己，好端端地就暈倒。你這親戚還真是兇險?！?/p>

不是的，不光是因為姨媽。桂萌白雙手握緊被單，咬著下唇不知如何開口。

不知道如何開口訴說自己心底對海洋、對水母的那種恐懼，他不會理解的，誰也不會。

她只有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