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我不能升學(xué)，惠民和璧姐對我都表示很惋惜。尤其是惠民，雖然是一種夸張的話，認為“像你這樣天資聰穎的人而得不到造就的機會是很可惜的”。但是，他又竭力地安慰我、勸導(dǎo)我，讓我不要為此而灰心、消極，縱然不能入校學(xué)習(xí)，假使自己肯下功夫鉆研的話，也會出成果的。這些話都是他給我的信里所寫的。有一段這樣寫著：

眼前我們雖然不得見面，但是，假如你在學(xué)問方面有疑難之處，盡可以告訴我，我一定盡我所知作解答，即使我解答不了的，我也可以請教了旁人之后再告訴你。不要難過，不要氣餒。我們年紀還輕，前面還有長長的一段路等著我們?nèi)ラ_拓，只要你拿出勇氣來，相信將來終會成功的。

說到惠民和我的通訊，我這兒不得不特別提出來要向璧姐道謝。假使沒有璧姐在中間為我們做青鳥使者，我和惠民根本不可能通訊。每一次，她趁到我家里來玩的時候就把惠民給我的信悄悄地遞給我，我寫給惠民的信，她又悄悄地帶給他。因為這件事，到后來，她甚至受到我父親對她人格上的輕蔑?，F(xiàn)在想起來，璧姐的幫助使我和惠民都很感激她，而我父親對她精神上的打擊使我心存愧疚。她的形象在我的生命史上留下一個不容磨滅的影子。她愛我，像一個大姐姐愛一個妹妹似的關(guān)懷、體貼、勸慰、理解。她不惜冒了“惡名”來成全我們，唉！假使她預(yù)知將來有一天我會遭到那個不幸的結(jié)局的話，我想她當(dāng)時絕不愿意也絕不肯這樣促成我們的了！

隨著時間的飛逝，在第二年夏天，我和惠民的感情逐漸在加深。我們已經(jīng)通了好多信，諸凡學(xué)業(yè)、性情、志愿、興趣、愛好、理想、人生……種種問題都是互相討論的題目。有時，我們也難得見一兩面，在璧的家里。不過，見了面，我們反而說不出什么話。到了夏末，有一次傍晚，我在璧的家里又碰見了他（他給璧姐補習(xí)的時間又改回來了）。這一次是例外的。他親手遞給我一封厚厚的信。我的心比在璧姐交給我信時慌得更厲害。我回到家里，直到晚上母親睡了才敢把信拆開。意外地，除了信之外，我又發(fā)現(xiàn)了一塊染有血跡的白色的手帕。我驚駭?shù)脦缀跻俺雎晛?hellip;…我覺得全身都在發(fā)抖，但我竭力讓自己鎮(zhèn)靜下來，急急地用顫動著的雙手把這塊染有血跡的手帕展放開來……天哪！呈現(xiàn)在我眼前的是一個“心”字，是用鮮紅的血寫成的一顆“心”！我的神經(jīng)突受此一擊，一時竟不知所措，雙手捧著這顆血紅的“心”，只是久久地發(fā)著愣……

我展開了信紙：

梅：

當(dāng)你看見我這顆赤紅的心呈現(xiàn)在你面前時，我希望你不要驚嚇，我不敢以鮮紅的血來嚇唬你，但我要坦白地告訴你，我已經(jīng)忍受了許多許多日子了！今天，我已控制不了情感的驅(qū)使，我要大著膽干一樁我以前從未干過的事。梅！請恕我直說：我愛你！我太愛你了！當(dāng)我跪在先父的遺像前，咬破了手指，把血滴在手帕上時，情感的沖動使我?guī)缀鯐灹诉^去。我默默地祝禱：“懇求在天之靈的父親，可憐你最小的兒子，使他能得到一個他所認為理想的、忠實的伴侶吧！”梅，現(xiàn)在，我已把我這顆卑微的、忠誠的心，赤裸裸地呈獻在你面前，我以后的生命全在你把這顆心的取舍與否之間了。本來，我也不敢這樣大膽，因為我知道自己的環(huán)境不允許我對你有此奢望。但是，我曾聽你說過，愛是無論貧富的，愛是神圣的，愛是偉大的……

我終于大膽地向你請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