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瑾把菠蘿裝進垃圾袋，拎到走廊盡頭的垃圾室里。

小弦從沒進過這套全新的公寓，怎么知道隔壁有芳鄰呢？家瑾琢磨郵件最后那個不完整的句子。小弦修煉入了什么境界，竟能洞悉千山萬水外的塵事嗎？還有那晚她在夢中對奧爾加指指點點，是因為她知道這封郵件他當時沒看到，專程跑進夢里來警告他嗎？真有那么玄？

八月十二日凌晨洛杉磯

iPhone接連響了兩遍，奧爾加沒接。她知道是多米奇，只有他知道這個美國號碼。

但這一回她不能再撇下伊蓮娜一走了之。她是姐姐唯一的親人，倘若姐姐還有一線希望的話，那就是全靠她來做點什么了。而近來“退休”的預感，奧爾加已經(jīng)悟到，其實這是她潛藏多年的意愿。滴水穿石，伊蓮娜的境遇，令她痛徹心扉的真相，正是最后那一滴穿石之水，躲不過、逃不掉。等多米奇發(fā)善心、改朝換代，“螯蝦也會上山吹口哨了”俄語諺語，指永遠不可能。。命運的轉變原來一直就在自己的閃念之間。

“奧爾加，我再去求求馬克，讓他放你走。”伊蓮娜抱著手臂在屋里踱來踱去。墨西哥女傭伺候她們吃過晚餐后，她就開始踱步，像一把失控的鐘擺：“阿米爾說是去迪拜三天，但他行蹤不定，隨時可能走進門來?！?/p>

奧爾加一條腿搭在沙發(fā)扶手上，左手端著右胳膊仰頭吸煙，長發(fā)墜到沙發(fā)靠背后面。她感覺到后腦勺一團黑沉沉的力量往下拽，而她卻似乎要借著眼前飄浮的煙霧升上去，上輕下重、欲倒未倒的微妙平衡，看上去那么不可能，但每次只要她心一橫，總能絕處逢生。

奧爾加站起來，搖頭對伊蓮娜說她既不怕馬克也不擔心阿米爾。她心里已經(jīng)起草了初步計劃。

她打開iPhone，食指撩過屏幕上一條條郵件主題。食指停下來，點開一條吸引她注意力的郵件：那個叫JJ的中國男人將在十幾個小時后到達洛杉磯。

他果然如期用了她給的網(wǎng)址，奧爾加為自己預先做的這個小小安排莞爾。他在銀泰不是跟她大談俄羅斯經(jīng)濟快車嗎？她請他一起上車，該不太困難吧？她在北京就有意開發(fā)他的“信息資源”，本想拿到有價值的“貨物”，再去跟多米奇討價還價，好在她還沒對多米奇提過JJ。

小腹隱隱地痛，再次提醒奧爾加，背叛多米奇，倘若不成功，那是比死本身還要險惡的境地——死不過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而死在多米奇手里卻將是千刀萬剮、萬劫不復的地獄。但為了伊蓮娜，也為了她自己，她不得不豁出去了，擅自啟用JJ這個“資源”將是她走的第一步險棋。奧爾加關掉iPhone，投籃一樣把它拋進墻角的垃圾桶里。

“伊蓮，跟我走?！边@句話她當晚已經(jīng)跟伊蓮娜說過三次了，請求加命令。奧爾加“唰”一聲拉開絲絨窗簾，威爾緒大街上的車輛已經(jīng)稀疏，清朗的月光當頭灑下來。午夜已過，事不宜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