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油灑落地面,孫明杰連忙拿毛巾蘸,頭也不抬地說:“我不懂你的意思。”
賀子勝一把搶過毛巾,隨手扔得遠遠的,“地板上的油漬污點可以用水沖洗掉,一個人蒙受不白之冤也是暫時的污點,總有一天可以洗涮干凈,比如余中隊長。不過,如果一個人的心靈沾染污點,雖然別人看不見,但污點會越滾越大,把整個心臟全部染黑,那是最可怕的!孫明杰,請你好好想想,不要被一時的仇恨或者報復心迷暈頭腦!”
說完,他轉(zhuǎn)身要走,卻被孫明杰喊住。
孫明杰說:“賀子,你太小瞧我!不錯,我確實對當初余中隊長不提拔我當班長有意見,我也有過報復他的想法。但是,我已經(jīng)想通了,打算保養(yǎng)云梯車后就向蔣副支隊長說明情況。我不比你差,請你不要總是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教訓我!”
賀子勝“呵呵”笑,跑過去蹲在孫明杰面前,說:“生氣啦?別生氣,我錯了我錯了,不知道你有這么高的思想境界,你罰我吧,你打我吧,要不,我向你磕頭認罪?”
孫明杰沒好氣地說:“賀子勝,我怎么瞎了那個什么眼,跟你當朋友,罰你幫我保養(yǎng)云梯車!”
賀子勝討好他,“你是狗眼,看到了我這條狗——”
三下五除二維護保養(yǎng)好云梯車,三人一同找到蔣云。
蔣云正與另兩名調(diào)查組成員在中隊會議室商討“案情”,眉宇間有掩不住的沉郁。孫明杰喊“報告”后進門,說:“首長,關于坍塌事故的處置,我有重要情況向您匯報!那天,余中隊長是最后一位撤離垮塌現(xiàn)場的救援人員,而我,是倒數(shù)第二個?!?/p>
“這個情況,你不是早就做過匯報了?你當時說,情況緊急,你不知道余滿江的救援情況?!笔Y云說。
孫明杰說:“我撒謊了。因為我一直氣惱余中隊長對我的不公正待遇,所以故意隱瞞了一些事實。”
蔣云目光炯炯地盯住孫明杰,“為什么現(xiàn)在決定說出來?或者,換個角度講,我也會懷疑你所說內(nèi)容的真實性,你是否有替余滿江開脫的嫌疑?!?/p>
孫明杰說:“我決定說出真相,是因為,作為消防員,我們時時刻刻面臨突破火線救災救人的任務,我希望自己在執(zhí)行任務時,胸口跳動的是一顆坦蕩光明的心,而不是一顆有污漬的心!”
蔣云重重點頭:“說得倒是不錯,繼續(xù)?!?/p>
孫明杰的敘述還原了那天的情景——
當天,余滿江沖進北樓正在垮塌的現(xiàn)場,先背出一名傷者,其他戰(zhàn)士也相繼背出幾名傷者。當他得知樓中還有人被困,而且孫明杰沒有出來時,當即勒令戰(zhàn)士不得再次進入現(xiàn)場,獨自第二次沖進去。
第二次沖進去時,他第一眼就看見了金樹。金樹正一瘸一拐朝外走,瞧見余滿江,喜出望外地喊:“嗨,小余,是我,金梅的哥哥!快扶我出去!”
余滿江一瞧,金樹僅僅右腿被砸傷,能走動,而在前方的墻角蜷縮著一位腦袋汩汩冒血的人,于是對金樹說:“你趕緊自已往外跑,瞧,這兒還有一名受傷者,我背他!”
金樹卻死死拉住余滿江的衣襟,歇斯底里地喊:“別管他!我跑不動,快扶我出去,這里馬上要全面坍塌!”
余滿江很反感,冷冷而快速地掰開金樹的手,說:“我一定要背他出去?!彪S即跑過去一邊背重傷者,一邊喊孫明杰快走。此時的孫明杰其實距他們不遠,因為施救對象的一條腿被磚石壓住,他費好大的勁將磚石移開,耽擱了時間,當下答應一聲,背起傷者,先于余滿江跑出現(xiàn)場。
金樹在無可奈何之下只好自行朝外走。余滿江腳步比他快捷,在背負傷者沖出正在垮塌的建筑那一瞬,扭過頭朝金樹高聲喊道:“你快點,我馬上來扶你!”
沒有想到,就在這一瞬,面前的建筑物如同蛋塔融化,消解在余滿江和孫明杰的眼前。
聽完孫明杰的敘述,調(diào)查組一名干部不解地對蔣云說:“真相并不復雜,為什么余滿江同志始終不肯說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