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這一天。芒果鎮(zhèn)教堂的彩色玻璃暗著。雨水在圣徒臉上。
椅子空著。蘇一個人。洗凈的耶穌嬰兒服晾干在薰衣草上。她記得他的話。他孩子時的話。他說海。他為一塊香皂起的名字。他反復說。她不明白。那是什么?它在哪?應該怎樣引領、到達。她知道大海就是夏布埃爾的憂郁。這個夏天,他不斷說著那個幫工女孩兒。日本海。外海。冷水。他陷入一種情感。這一切都來自一塊香皂的名字。他無法分辨這種情感。他不知道。像個孩子。
她看見在田與道路的邊界那個東方女孩兒眺望。
她開始明白他的大海。它是什么。它在哪。它的遼闊和不可阻擋。
她永遠不會是他的堤岸?;槠谝膊皇?。
黑色棉絮在空中。圣壇暗著。蘇寂靜。眼淚寂靜。
薰衣草戒指在空椅子上。
一場新雨。
黃昏。紅色卡車停在芒果鎮(zhèn)的墓地。
夏布埃爾看著雨水流過居特這個名字。
雨水流過混血青年。
暮色完全暗了。紅色卡車回到農場的白房子。
夏布埃爾走進房間。
床上是疊好的衣服。平整。蘇手指的味道。
桌子上是一疊產品設計圖。最后一頁是大海。晴子的名字。
羅曼外公的電話留言:教堂的牧師說他拾到一枚薰衣草戒指。
夏布埃爾慢慢走出房間。艾米莉為他倒一杯蘋果酒。餐桌鋪著舊棉布。一只玻璃瓶子插著一枝印地安玫瑰。
他看見九歲。他走出白房子。他向田與道路的邊界奔跑。一棵叫下午的植株在晚上開放。
他挖著沙土。挖著雨水。玻璃罐子顯現。鐵蓋子完全銹了。慢慢打開。糖紙舊了。他一顆顆剝開,沙子重新變成糖。在無限的寂靜里。
在蘇的寂靜里。
雨停了。
第二天。清晨。
一聲輕響。衣箱扣了。
晴子經過紅色卡車。她擦去后視鏡里最后一粒雨水。攥緊了機票和護照。
她穿過田與道路的邊界。
歌聲:
“別日終須到,此時更難離。目送君遠去,漸漸山顛后……”
明天。下午。
紅色卡車在太陽下熾熱。
夏布埃爾看著后視鏡上一枚指紋。仿佛一小片海水。
他抱著那只玻璃糖罐坐在邊界上。
歌聲:
“哦,我希望。像傳說的那樣,我試著重新找到一種言語,只有我們倆人可以懂得。我希望,我希望,這是我的印記。……哦,我希望。有那么多消失的星星,數也數不清。哦,我希望,我希望,這是我的印記……”
一輛校車停下。像一塊干凈的太陽停下。車門開了。蘇慢慢走下臺階,手里是一雙洗干凈的舞鞋。
“水岸”市?!跋牟及枴鞭挂虏莸觋P閉。
兩年之后。
七月,我第一次來到芒果鎮(zhèn)和薰衣草農常
夏布埃爾:“關閉薰衣草店是蘇的堅持。旅行是蘇的堅持。她說沒有人可以阻擋大海?!苍S有一天我會回到‘水岸’市場,也許再也不回去了。”
“水岸”市場的幸福。一次小的緩慢的呼嘯。風里的燦爛棒糖融化。
夏布埃爾薰衣草店不在。那個位置,一種寂靜。平復一切。
郵車在九月這一天停在“巴黎人洗衣房”。
白色紙箱,包裹單封在透明玻璃膠帶之后,寫著“夏布埃爾的薰衣草”。
午后。街邊的石頭溫暖,坐下,箱子打開。我遞給每個經過的人一棵紫花束。拉貢街就盛開水晶狀淡淡的寂靜。關于愛情?!¢]上眼,使勁呼吸,你就可以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