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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回憶照進(jìn)現(xiàn)實(8)

那些情歌是我為你唱過 作者:米箏


他告誡自己說:自己是一個成年男人,不是一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了,看到對方與別的男人說話就心情不爽這一點實在幼稚得沒辦法形容——但明擺著就是心情不爽!

他拼命對自己說:你不能這樣,顧鴻生你能不能別這么幼稚?

拼命說拼命說……

可是能有什么用呢?如果有用的話,早八百年就有用了。

這人就好像是白活了一樣,事到如今,居然還是拿梁小影沒有辦法。

而且問題還出在——那個秦欽到底是哪里蹦出來的?

小小影倒是機(jī)靈,望望事情發(fā)展莫名其妙,她懶得去理,扭扭屁股轉(zhuǎn)身去抱著全家桶開始啃雞腿。反正大人之間的事情神神秘秘的,沒啃雞腿實在。

培養(yǎng)出了個很實在女兒的梁小影一回頭就看到顧鴻生擰起了眉頭的臉。

和他認(rèn)識這么多年,雖然她很不想承認(rèn),但確實算是一路被他罵大的。梁小影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高度警覺性,能輕易注意到顧鴻生臉上任何小小的表情波折。

但她顯然只能注意表情波折,而猜測不到他表情波折的真正含義。

于是她以為他是在對她生氣,雖然她并不是很明白他為什么要對她生氣。又或者,她明白,只是告訴自己:不,梁小影,你不明白,因為你想的那個原因是不能夠存在的。

如果一個原因不能夠存在,那么,就要勸服自己說:你想的其實是錯的。

據(jù)說鴕鳥遇到危險的時候不會跑,而是會將頭埋在沙子里面,也許那個時候它想的和梁小影想的是一樣的內(nèi)容:如果這次危險不能夠逃離的話,那么,就要勸服自己說,因為我看不到,所以其實危險是不存在的。

就這樣自欺欺人。

顧因犯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錯誤,他不該與教務(wù)處主任爭論一個沒有意義的問題。

那個問題確實很沒有意義,更沒有意義的是他居然堅持要跟主任爭出個子丑寅卯來。而眾所周知,作為一個學(xué)生,和教務(wù)處主任其實是爭無可爭的,因為他能爭死你。

于是雖然顧因確實沒有錯,無法被主任處分,但主任說了:“這么不尊重老師的學(xué)生,人品如此低劣,重點班里不能有這種學(xué)生!”

顧因倒是對讀不讀重點班感覺無所謂,但如果被他爸知道了這件事情,也許將面對一場家庭暴力。

他不是沒有被老爸打罵過,但能不被打罵,他就不想再試那滋味。

所以他無心補(bǔ)課,只是一味裝憂郁美少年,但演技有限,眼中憂慮和煩躁沒能全部遮掩住。梁小影講了半天“while和when的區(qū)別”,見他毫無反應(yīng),便放下書,也不說話了,慢慢喝水。

他見她不講話,抬頭看她:“怎么不說話了?”

梁小影理直氣壯說:“你又沒聽?!?/p>

他一時語塞,隨即撇嘴:“聽不聽是我的事情,你要講滿三個小時,不然我虧了?!?/p>

她笑出聲,拿起書繼續(xù)講,卻被他打斷:“幫我個忙。”

她不解看他。

梁小影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情況下再回到中學(xué)的校園里,她望著來往的全部穿著同一個款式的很丑校服的中學(xué)生們,突然有種不能適應(yīng)的感覺,雖然都是她曾親身經(jīng)歷過的。

操場里上體育課的中學(xué)生們在梁小影眼里都是千篇一律的,每個人都長著顧因的臉,那些臉上無一例外都洋溢著天真的歡快。

無論是故作可愛,還是故作深沉,他們試圖走的路線不同,但最終殊途同歸。終究還是孩子,所以擺脫不了孩子氣。哪怕是故意將自己裝作世故老成或者頹廢之類,越發(fā)顯現(xiàn)出青春期時候小孩子的那個“刻意”的感覺。

梁小影走到教務(wù)處的辦公室里,幫顧因和主任交涉。

其實她不喜歡做這種事情。她對教務(wù)處主任的厭惡絕對不比顧因淺,那是不管過多少年都不會減弱的厭惡,以至于一想起來就仿若吃了只蒼蠅。中學(xué)時候的梁小影被教務(wù)處主任罵得連一只狗都不如,原因只是她在不經(jīng)意間揭露了主任擅離職守的事實。所以那個主任指天罵地憤怒不已,將事情添油加醋烈火烹油地向所有人描述一遍。在他的敘述中,他是一個全心全意為了學(xué)生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處于弱勢的主任老師,而梁小影是個恬不知恥仗勢欺人不尊師重道沒有絲毫道德品德可言的不可教化的學(xué)生——當(dāng)然,他重點宣揚(yáng)對象是梁小影的所有授課老師。

當(dāng)梁小影在政治課上被班主任叫出去的時候,她甚至都還不知道這件事情。

但班主任震驚地把這件事告訴她之后,她也震驚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時候指著那個主任的鼻子破口大罵來著,要知道,在那個學(xué)校里,誰都不會敢指著那個主任說話,后果絕對是不可預(yù)料的。

同時還讓她無法理解的是,完全與這件事情無關(guān)、已經(jīng)一年沒見過面的教務(wù)處副主任居然聽聞事情之后拍案而起,破口大罵:“就養(yǎng)了這么一條白眼狼!”

她當(dāng)時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哭著去道歉。

一個接一個地道歉,先是教務(wù)處主任,然后是副主任,接著回年級辦公室給年級組長道歉,再接下來是語文老師,英語老師……甚至包括生活老師。她在邊哭邊道歉的一瞬間覺得迷茫得很: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情,為什么要給這些八竿子打不著的人道歉?

但她沒有選擇,因為不可以讓母親知道。

這件事情像無法除去的瘋長的毒草,在她心里從此生根。

她已經(jīng)完全知道,這個世界很多東西都會約定俗稱的去顛倒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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