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寫了很長時間交待材料，領(lǐng)導(dǎo)上總說，交待得不徹底，還要繼續(xù)交待。所以我以為，我的下半輩子要在交待中度過。最后陳清揚寫了一篇交待材料，沒給我看，就交到了人保組。此后就再沒讓我們寫材料。不但如此，也不叫我們出斗爭差。不但如此，陳清揚對我也冷悠­起來。我沒情沒緒地過了一段時間，自己回了內(nèi)地。她到底寫了什么，我怎么也猜不出來。

從云南回來時我損失了一切東西：我的槍，我的刀，我的工具。只多了一樣?xùn)|西，就是檔案袋鼓了起來。那里面有我自己寫的材料，從此不管我到什么地方，人家都能知道我是流氓。所得的好處是比別人早回城，但是早回來沒什么好，還得到京郊插隊。

我到云南時，帶了很全的工具，桌拿子、小臺鉗都有。除了鉗工家具，還有一套修表工具。住在劉大爹后山上時，我用它給人看手表。雖然空山寂寂，有些馬幫卻從那里過。有人讓我鑒定走私表，我說值多少就值多少。當然不是白干。所以我在山上很活得過。要是不下來，現(xiàn)在也是萬元戶。

至于那把雙筒獵槍，也是一寶。原­來當?shù)乜ㄙe槍老套筒都不稀罕，就是沒見過那玩意。筒子那么粗，又是兩個管，我拿了它很能唬人。要不人家早把我們搶了。我，特別是劉老爹，人家不會搶，恐怕要把陳清揚搶走。至于我的刀，老拴在一條牛皮大帶上。牛皮大帶又老拴在陳清揚腰上。睡覺做愛都不摘下來。她覺得帶刀很氣派。所以這把刀可以說已經(jīng)­屬于陳清揚。槍和刀我已說過，被人保組要走了。我的工具下山時就沒帶下來，就放在山上，準備不順利時再往山上跑?；貋頃r行色匆匆，沒顧上去拿，因此我成了徹底的窮光蛋。

我對陳清揚說，我怎么也想不出來在最后一篇交待里她寫了什么。她說，現(xiàn)在不能告訴我。要告訴我這件事，只能等到了分手的時候。第二天她要回上海，她叫我送她上車站。

陳清揚在各個方面都和我不同。天亮以后，洗了個冷水澡（沒有熱水了），她穿戴起來。從內(nèi)衣到外衣，她都是一個香噴噴的Lady。而我從內(nèi)衣到外衣都是一個地道的土流氓。無怪人家把她的交待材料抽了出來，不肯抽出我的。這就是說，她那破裂的處女膜長了起來。而我呢，根本就沒長過那個東西。除此之外，我還犯了教唆之罪，我們在一起犯了很多錯誤，既然她不知罪，只好都算在我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