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想了下剛才的夢,那個只有背影的女人,那么像于潔如—她的繼母,亦寒的媽媽,在十三年前就已經(jīng)因病去世了。想著,她的心又糾結起來,模糊了雙眼,困倦地閉目。
恍惚中,好像有熟悉的手撫過自己的臉頰,輕輕的,帶著溫柔的憐惜,溫暖的氣息拂過鼻翼,濕熱的觸感印在自己的額頭上。
第二天,暖暖再次小睡醒來的時候看見被褥上多了一條毯子,睡得有些熱。床頭柜上有面包和牛奶。
陶然背對著她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看報,一副等她起床的樣子。
陶然回頭看見暖暖雙頰通紅,雙眼腫得似核桃。
“我又幫你請了四天假,加上之前方竹代你請的三天,你們小老板說幫你算年假,教你好好保重?!?/p>
暖暖走到父親跟前,低頭看著爸爸,林沐風仍舊深度昏迷,臉色還是那樣灰慘慘的。
“胡醫(yī)生早上有來過,說叔叔現(xiàn)在的情況還算穩(wěn)定。”
“嗯!”暖暖胡亂點點頭,蓬亂的長發(fā)有幾絲飄到額前,目光仍是沒有離開父親的臉。
“如果我早點在你身邊就好了。”陶然用手拂開暖暖額頭上的發(fā)絲。她看起來異常脆弱,也異常堅定,壁壘堅實,一如既往。
“我得先回家一趟,幫爸爸拿換洗的衣服和一些其他的東西?!迸肫疬@些來,說著隨手疊好沙發(fā)上的被子和毯子,“你什么時候到的?又給我蓋毯子,好熱?!?/p>
“毯子不是我拿來的,”陶然說,“大概是江護士長叫人給你送來的吧!我才到不久?!?/p>
“哦?!迸櫚櫭?,悵然若失,“我要快去快回,爸爸這里離不開人?!笨匆谎鄄〈采系母赣H,神色擔憂,分明不舍半時半刻的離開。
“你去吧,我今天休息,替你在這里看著?!碧杖粚χ参康匦Γ鸾z邊的眼鏡映出窗外的點點陽光,很溫暖。
暖暖點頭,安心離去。
林沐風醫(yī)生的家在西區(qū)的一個上世紀九十年代造的小高層公寓小區(qū)內(nèi)—那時候稀罕的一梯四戶式的公寓,有著老死不相往來的一眾鄰居。
林暖暖幾個月前離家出走鮮少有鄰居知道,現(xiàn)在林沐風突然住院也沒有人會知道。
暖暖直步走進樓房。
坐在樓房門口的小凳子上曬太陽的三樓老太抬起頭看看她,口齒不清地說:“暖暖啊,你回來啦,好久沒有見你了,是不是出差了?”
這幢樓里唯一愛多管閑事的便是這位老太,她的白發(fā)在大太陽底下異常金黃,異常健康。
暖暖停下,微笑,禮貌地招呼:“好婆,你好?。 ?/p>
“亦寒昨天回來啦,還帶了好多美國的巧克力給我孫子呢!”
亦寒回來了,汪亦寒回來了!
暖暖一下怔住。
“你們姐弟倆真好出息??!姐姐有個好工作,弟弟在國外念書。林醫(yī)生真有福氣。”老太依舊絮絮叨叨。
暖暖匆忙向好婆道別,快步走進去摁電梯按鈕。
汪亦寒回來了,他這次毫不猶豫地那么快就回來了,卻并沒有打電話給她。
暖暖一手扶電梯門,深深呼吸。
電梯直達十六樓,其實是十三樓,因為這房子的開發(fā)商是最早進入上海的香港地產(chǎn)商,迷信避諱“四”“十三”“十四”等數(shù)字,故而直接跳至十六,但數(shù)樓層的時候仍舊是十三。有時候人們都喜歡自欺欺人,只為讓自己心理上好過一點。
暖暖掏出鑰匙包開門。鑰匙不少,還有和方竹合租的亭子間的鑰匙,幾把鑰匙互相碰撞,叮叮咚咚,嘩啦作響。
打開大門,在門邊的鞋柜換了拖鞋,暖暖一眼便望見大門對面的爸爸林沐風的房間,茶色的大門緊閉著。暖暖深吸一口氣,沒有勇氣一個箭步?jīng)_進去。她環(huán)視空曠的客廳,沙發(fā)、茶幾、餐桌還是那個樣子,客廳正面的電視柜上除了電視機,還有林林總總的相架,都是家庭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