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光在1951年,接受拍《梅蘭芳的舞臺藝術(shù)》片,那時他從香港回來不久,在北京電影制片廠做編導(dǎo)工作。當時我知道他接受這一任務(wù),困難相當大,梅蘭芳先生的劇團有很多老演員,還有一些在劇團多年,不是演員,但拍梅先生的電影,人人都要有一個妥善的安排,都得到報酬,以及資金如何使用等問題,祖光都要同梅先生和有關(guān)方面研究解決。另外,當時是建國初期,拍《梅蘭芳的舞臺藝術(shù)》片,領(lǐng)導(dǎo)十分重視,請來了蘇聯(lián)美術(shù)、錄音、攝影等專家。角色安排也是一大難事,祖光這人是不習(xí)慣做組織工作的,他為人忠厚,很體諒人,人家一說難處,他就同情,他為這事回家也跟我說幾句,我說:“戲班的事最難辦。常說:‘要想找生氣,你就辦臺戲’?!?/p>
梅先生為人周到,很念舊,跟他一輩子的班底四梁八柱,老伙伴們,他都要求拍入影片之中??墒菫榱速|(zhì)量,拍電影不一定每個角色都能上鏡頭。如:《斷橋》這一折戲,劇團有個小生姜妙香先生,還有梅先生的妻子梅大奶奶福芝芳,也做過演員,后來不唱戲了,專門替梅先生照顧家,姜、福二位對梅先生拍電影也很關(guān)心,出些主張。還有跟梅先生多年的許姬傳先生等,這些人雖不演戲,也是梅先生參謀團的重要人。因此都要安排這些人做些工作。有人說:“吳祖光拍梅蘭芳的電影很合適,他也是厚道、耐心人?!泵废壬兔反竽棠烫岢觥稊鄻颉愤@折戲要請俞振飛先生演許仙,這也有參謀團的意見,但這事可難辦??!
祖光為這事很用心思。當時俞振飛先生不在內(nèi)地。他在香港,處境不太好,祖光為了請俞振飛先生回來拍戲,親自找上海的副市長潘漢年,因為俞振飛先生在香港很不得利,祖光十分同情。俞先生在香港還有債務(wù)問題,必須把香港的債務(wù)還清。祖光對我說:一定得把俞振飛接回來……請潘漢年親自批了錢,還了俞先生在香港的債務(wù),才能把俞先生接到北京。辦這件事也很費心,祖光四處奔走,平常他是不會求人辦事的,可是為了俞振飛先生,他得到處找人。記得俞先生回到北京,陪同夫人親自來我家向祖光道謝。那位夫人送了我一張他們夫妻的劇照。她不唱戲,怎么有劇照呢?原來她是名票。后來這位夫人不在了,俞先生跟言慧珠大姐結(jié)了婚。言慧珠同俞先生結(jié)婚后來北京時,也常來我家。俞先生為人也很重感情,他總說:“解放初,我從香港回到北京,虧了祖光……”
俞振飛先生雖然回來了,祖光真是費了不少力。但梅先生劇團,有位著名的小生姜妙香??!這又是個難題。姜先生是位老實忠厚人,一切事都是他夫人出面,姜太太來我家找祖光,為的是拍《斷橋》中的小生誰演的問題。祖光又去姜先生家把電影中計劃拍的幾個折子戲同姜先生說了,《宇宙鋒》、《斷橋》中的小生戲,計劃分別請兩位演,姜妙香先生演《宇宙鋒》中皇帝小生,俞振飛先生演《斷橋》中許仙小生。說服工作在戲劇團體中是很不容易的,可好的都是老演員,有修養(yǎng),一說大家都心平氣和了。那時他們都六十多歲了。
言慧珠大姐是梅先生的學(xué)生,她在北京都是住在梅先生家里,就是梅先生家的姑奶奶。為了分配角色,祖光也是很傷腦筋,因為言慧珠來我家向祖光提出:“我演《斷橋》中的青兒……”她跟梅先生學(xué)戲多年,她的藝術(shù)確實不錯,但梅太太向祖光提出:“讓梅葆玖演青兒,父子同臺……”那時,梅葆玖還沒有正式演過主角戲,再說他喜歡玩兒電器,對演戲還不感興趣。因此葆玖演與不演,葆玖沒有意見。但是言慧珠要演是十分積極迫切的,她多次找祖光要求答應(yīng)她,她認為她學(xué)習(xí)梅先生的藝術(shù)是有成就的,同時,她的演出,也受到了內(nèi)外行人的夸獎,如果能跟梅蘭芳先生一起拍一部電影,這是她一生最大的榮譽。她多次要求,如能拍《斷橋》一折中的青兒,她會盡一切努力為梅先生服務(wù),她還可以替梅先生做替身排練走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