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決定終身(1)

我與吳祖光 作者:新鳳霞


我們的道路也不是一帆風順的。人們對于青年演員搞對象特別注意,有好人關心說好話是:“天生的一對,新鳳霞應當嫁給祖光這樣的忠厚人,她是受苦出身的人??!……”也有嫉妒的人說:“吳祖光是香港來的洋派兒的電影導演,他什么都見過,都玩兒過;新鳳霞是民間藝人,沒有文化,非受騙上當不可,看夠了就叫吳給甩了,再說新鳳霞只是一個人,沒有知識,不會看人……”

一天,祖光來我家,是我要他跟我二姨見見面談談話。二姨對他的為人非常喜歡。中午祖光要回去,我要求他跟我一道吃飯,就在虎坊橋路對面胡同里,有一家南方飯館“恩成居”,說是梅蘭芳先生常去吃飯的地方。我一個人從來沒有下過飯館兒,我對祖光說:“今天我要請你吃飯?!弊婀馔妻o說:“不行,當然我請你?!蔽艺f:“你就給我這個機會吧,我從來沒有請人吃過飯,也沒有進飯館請人的機會……就讓我吧,用劉巧兒對趙柱兒唱的‘咱們兩個誰跟誰呀,何必太客氣!’”祖光倒笑了。我們叫二姨一道去,她堅決不肯,她說:“家里人不能全出去?!蔽液妥婀膺M了這個小飯館恩成居,只有幾間平房,門面不大,名聲可不小,我是請客的東道主,可是我不會要菜,我只是跟服務員說:“什么貴我要什么菜吧?!狈照f:“我們這里的甲魚是出名的,清蒸甲魚、紅燒甲魚……”祖光到底比我內行說:“清蒸好了,另外再加個素菜。”吃清蒸甲魚這是我頭一次。祖光要付錢,我說:“你要是不依我,給錢,就以后不要在一起吃飯了……”我付了錢,祖光沒有和我一起來我家,他看我過了馬路進了大門,他才回去。

祖光回到《新民報》宿舍,黃苗子和郁風、張正宇、盛家倫等好友,就要關心地問他這和那……他就把和我一道吃甲魚的事說了,可能是他走得太急了,迎風受了點兒涼,肚子一個下午不舒服,正宇給他作了兩句詩:“甲魚大補,肚痛一下午。”恩成居是戲曲界人去得多的飯館,也有反對我跟祖光搞對象的人傳出來:“男女去恩成居吃飯,沒有好事干……”

給我梳頭的張洪山,他是非常誠懇老實忠厚人,他看見祖光幾次,也了解了我跟他有來往。我有事總跟這位老大哥商量,他專門找我談了一次話,他說:“你要看準了人,我在戲班多少年了,沒看過吳祖光這樣的忠厚人,你不要錯過這個機會,有人反對,他們是想打你的算盤,你別上當,若錯過這次機會將來要后悔的!”洪山大哥又專門找了我二姨,叫二姨勸我不要動搖、三心二意。

當時我們劇團是民營公助,領導我們的李伯釗同志很關心我的終身大事,她聽人們反映,我要嫁給搞電影的吳祖光,她不同意,并說:“新鳳霞要結婚,關系到評劇事業(yè),我們不能不管,新鳳霞太幼稚了沒有經驗,更沒有理想……”我把這話告訴了祖光,說:“我的生活事,領導不同意,我找的他們不同意,他們找的我不同意,誰也管不了我,連我家的爸媽都管不了!”祖光把李伯釗的反映告訴了畫家丁聰同志,丁聰專程找了一次李伯釗大姐,丁聰把祖光和我的事對她說了,李大姐表示:新鳳霞的婚姻事我們是關心,只要他們情投意合,我是支持的。李的態(tài)度我也知道了,那些說怪話造謠的話也不起作用。我決心盡快和祖光結婚。因為反對的人說的話,和祖光與我一起的行動都是相反,祖光雖是電影界的人,一點兒也不油滑。有人說他玩弄人,他跟我在一起,規(guī)規(guī)矩矩,看完戲給我提出意見,都是細心、慎重、具體、謙虛地叫我考慮。單獨跟我在一起從不越規(guī),越來越覺得他品格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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