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在家里，躺在床上準備休息，忽然接到市紀委打來的電話，不由倒吸了口冷氣，從床上躍起，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王晶晶見丈夫起來，嘟起粉嫩的嘴唇，溫存地問：“阿河，什么事？還不睡。”

　　黃河眉頭一縮，感慨地說：“我最擔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p>

　　“什么事？”王晶晶愣了愣。

　　“市建設(shè)工程管理造價站站長張靜，在雙規(guī)時跳樓死了?！?/p>

　　“什么，跳樓死了？”王晶晶目瞪口呆，“張靜為什么要跳樓？”

　　“事情涉及到周圓圓公司，據(jù)那個阿三交代的情況和對周圓圓公司填海工程的重新勘察評估，張靜有可能收了巨額賄賂，這些賄金應(yīng)該來自周圓圓，而周圓圓之所以給張靜行賄，就是為了虛報填海工程款?！秉S河皺著眉，若有所思。

　　“那也不至于跳樓！”王晶晶不解地說。

　　“里面可能還涉及到其他因素，本來還想突破張靜這個口子，拿到證據(jù)后再清查周圓圓，誰知現(xiàn)在出事了?！秉S河眨了眨眼。

　　“爸知道這件事了吧？”

　　“市紀委應(yīng)該已經(jīng)報告過了。這么晚了，打電話給爸也不好，明早上班我再去匯報?！?/p>

　　“那早點兒睡吧？”

　　“睡不著，你先睡吧?！?/p>

　　“你不睡我哪睡得著啊……”王晶晶把嘴貼到黃河的面頰。

　　“睡就睡吧……”黃河抿了一下嘴，把兩只手架在后腦上，兩只眼睛瞪著天花板的吊頂，不時地眨動著。

　　王晶晶側(cè)過身，翹著嘴角說：“睡吧，還瞪著眼干嗎?！?/p>

　　黃河支吾一下，說：“這個人真不可理喻，你想想，周圓圓在廣海來說，應(yīng)該算是商界的一個成功人士了，如果守法經(jīng)營，也不愁沒錢賺啦，可惜……”

　　因為周圓圓的事，黃河睡不著覺。王晶晶醋意來了，掀起被子，蓋住臉說：“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犯法了，該抓就抓，該殺就殺。倒是那個張靜跳樓了，死無對證，線就斷了?！?/p>

　　“線倒不會斷，我們通過對周圓圓工程的實地勘探，可以確認她虛報了一個億的工程款，既然張靜死了，現(xiàn)在應(yīng)該馬上對周圓圓采取措施了?！秉S河說完也翻過身，把大腿壓在王晶晶的臀部上。

　　王晶晶摟了摟黃河，正想同他親熱一下，卻見他已經(jīng)打起呼嚕來。不由一陣失落。不過，她想，這段時間老公的工作壓力也太大了，就讓他好好休息吧。

　　早上，下了一場小雨，雨后的一場大風吹散了壓抑在廣海上空的云層。明媚的陽光映照著市委大院，天空飄著幾朵白云。

　　此刻，在李成就的辦公室內(nèi)，氣氛卻相當緊張。

　　李成就坐在大班桌旁，聽完了市委常委、紀委書記姚明中的匯報后，看了看黃河和宮明一眼，冷峻地說：“張靜跳樓事件，給我們敲了一個警鐘，我們一定要吸取教訓(xùn)，以后對雙規(guī)人員，一定要采取更加嚴密的防護措施，確保萬無一失?！?/p>

　　姚明中點了點頭，說：“剛才，我已經(jīng)在紀委宣布了檢查一室副主任王芳停職檢查的決定，我們以后會注意的?！?/p>

　　李成就眼光從姚明中臉上轉(zhuǎn)到黃河臉上，說：“對華展集團填海工程的重新評估，結(jié)果出來了沒有？”

　　黃河抖動了一下手上的一份報表，嚴肅地說：“出來了，問題相當嚴重，相差一個億左右?！?/p>

　　李成就皺了皺眉，抬起手掌，拍在桌面上，把茶杯的蓋子都震翻了，說：“一個億是什么概念？我們市財政收入一年也就一百多億。如果再出現(xiàn)幾個周圓圓，我們還拿什么搞建設(shè)？從周圓圓這件事中，我們可以得出兩個結(jié)論，第一，我們的政府工程結(jié)算有不少漏洞。第二，我們規(guī)范政府工作人員的工作，做得還很不夠，沒有從源頭上做好抵御工作。當然了，責任嘛，責任在我這個第一把手身上……”

　　黃河把杯蓋翻了過來，蓋在杯口上，說：“說到責任，責任不在李書記，而在我這個常務(wù)副市長身上，我愿接受組織的處分……”

　　李成就站了起來，一揚手，打斷了黃河的話：“不，責任在我，跟你無關(guān)。話說回來，現(xiàn)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現(xiàn)在的主要任務(wù)是要馬上封存周圓圓公司的銀行賬號，同時，把周圓圓拘留起來，進行突擊審訊！”

　　“好，我馬上去落實?！睂m明眉毛一揚，毫不猶豫地說。

　　這時候，姚明中低聲提醒道：“李書記，周圓圓是省政協(xié)委員，要馬上把這個情況通報給政協(xié)，取消她的委員資格，公安部門才能采取行動?！?/p>

　　“好，宮明，你馬上同省政協(xié)聯(lián)系……”李成就面色凝重，猛地吸了口煙，慢慢地吐出一個個煙圈，“本來一個大有前景的公司，如果好好經(jīng)營，也不會弄成這個樣子?。　?/p>

　　周圓圓自從把手機和手機卡分離扔掉后，就與外界斷絕了音訊。不敢主動再打張靜的手機，怕泄露了自己的行蹤，便開著車從梧州來到貴州的一個山區(qū)小鎮(zhèn)。這樣也好，難得幾天清閑。不過，還是放心不下。既然不能打電話與廣海那邊聯(lián)系，總得想辦法獲取一點信息，于是想到了上網(wǎng)，通過廣海城市聊天室，也許能獲得一點什么信息。

　　把車停在一個停車場內(nèi)，周圓圓跑進了一間網(wǎng)吧，進了廣海城市聊天室。一看，一下子懵了。聊天室正在熱鬧地談?wù)撝鴱堨o跳樓死亡的消息。怎么辦？回去自首吧，無疑是一條絕路，詐領(lǐng)政府一個億，不判死刑也要判個無期，誰還受得了。

　　驚出一身冷汗的周圓圓走出網(wǎng)吧，跳上車，慌不擇路地朝一條山道開去。她想，現(xiàn)在肯定公安盯上她了，自己開著這部紅色的寶馬，太顯眼。如果在全國通緝，飛機不能坐了，賓館也不能住了，這該如何是好？她開著車，一邊開，一邊想，想不到最后車子卻開到大渡河畔，來到了當?shù)亟袛囝^崖的一個半山腰。

　　周圓圓靠著她的紅色寶馬，不敢往下看。腳下是深不見底的山溝，扔一塊小石頭下去，久久不見回音。四周陰森森的，不見一個人影，只有大渡河水在山谷里滔滔作響……她絕望了，也想學(xué)張靜一樣一死了之，可是，她還是放不下已到手的幾個億。

　　這時候，從遠處傳來一聲老鷹盤旋時發(fā)出的凄厲的叫聲。

　　眼見老鷹俯沖下來，周圓圓毛骨悚然，求生的本能使她從地上一躍而起，跳進車內(nèi)。

　　與此同時，一只不知什么鳥飛撲下來，掠過寶馬車窗，鉆進了十來米遠外的老槐樹底下的樹洞里。

　　老鷹盯著槐樹樹洞，盤旋了幾圈后，無奈地飛走了。

　　黃河辦公室。

　　宮明向黃河匯報周圓圓案件進展情況。

　　“什么，周圓圓，車禍死了？”黃河猝然一驚，把身子靠在椅背上。

　　“是的，我也是剛剛接到貴州警方發(fā)來的消息，說在大渡河畔斷頭崖山崖上，有一輛掛著我們廣海車牌的寶馬車掉到山崖下了，車體四分五裂，成了碎片。在山崖邊緣的一塊石頭上，找到了周圓圓的一個銀包，里面有她的幾張名片，還有十來張百元面額的人民幣，只是不見她的尸體。不過，在那么深的山溝內(nèi)，不要說一個人的尸體，就連寶馬車也只是在山崖上發(fā)現(xiàn)了車尾殘片和一塊皺巴巴的車牌，山腳下也只發(fā)現(xiàn)一個百孔千瘡的車門碎片……”

　　黃河臉馬上拉了下來，驚訝地說：“車禍死了？這里面有沒有什么……”

　　宮明皺了一下眉頭，凝重地說：“我也覺得蹊蹺，可是，在幾百米深的山溝，我們又沒辦法派人查證，這事看起來還真有點麻煩?！?/p>

　　黃河霍然站了起來，面對宮明，提醒道：“關(guān)于貴州警方通報的情況，你除了向李書記匯報外，其他人員先不要說。另外，封查周圓圓公司的賬號怎么樣了？”

　　“周圓圓公司的所有賬號全部封存了，只是賬號沒有幾個錢了，只有幾十萬，好在有幾十套房子因為過戶手續(xù)沒辦妥，還值幾千萬?！?/p>

　　黃河感到意外：“周圓圓公司應(yīng)該有好幾個億資金！”

　　宮明沉著臉說：“早在半個月前，就被轉(zhuǎn)到美國去了?！?/p>

　　黃河右手攥成拳頭，打在左手手心上，說：“這咋辦？”

　　宮明謹慎地說：“下來，只能通過國際刑警協(xié)助追查了。不過，要請國際刑警協(xié)助追查，我們必須提供確鑿的證據(jù)，證明周圓圓公司的資金確是非法所得……”

　　黃河焦急地說：“哦，這樣，關(guān)鍵要找到事件當事人和證人。對了，蔡園找到了沒有？”

　　宮明搖搖頭：“還沒找到，我們正在想辦法全力偵查?！?/p>

　　黃河想了想說：“蔡園是這個案件的重要人物，對了，還有那個林勇，如果周圓圓真的死了，這兩個人就是關(guān)鍵了?！?/p>

　　宮明點點頭：“你說得對，我已作了安排?！?/p>

　　黃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問：“那個李明志有沒有介入此事？”

　　宮明囁嚅著說：“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分析，李明志還沒有介入公司的核心機密。所以……”

　　“對于周圓圓的案件，你要高度重視，把她作為要案大案來抓。現(xiàn)在，周圓圓車禍情況到底如何，一定要想辦法作進一步的查證，絕對不能掉以輕心……”黃河說到一半，忽然停了，眼睛久久盯著宮明不放。

　　宮明目視著黃河，感到有些不安。黃河是不是對他的工作有意見了。作為公安局長，一般都進了市委常委，可是他從部隊轉(zhuǎn)業(yè)到地方還不久，再說能安排當個局長已相當不錯了，想到這兒，便挺了挺胸，鄭重地說：“黃市長，請您指示?！?/p>

　　黃河把眼光從宮明臉上移了過來，落在手表上，心想等一下還要去會見一個外商，就長話短說：“宮局長，你轉(zhuǎn)業(yè)到地方，時間還不長吧？”

　　宮明不知黃河話意，半晌，小心地說道：“差不多一年了?！?/p>

　　“那你比我多兩個月……”黃河推心置腹地說，“所以，宮局長，周圓圓這個案件發(fā)生在你我上任之后，這既是對你我的一個考驗，也要給老百姓和社會一個好的交代?，F(xiàn)在，快到年底了，市委和市政府領(lǐng)導(dǎo)班子也可能要調(diào)整，你一定要拿出百分之百的精力，全力辦好這個案件子?！?/p>

　　宮明眼睛一亮，會意地笑了，一個立正，給黃河來了個敬禮：“謝謝市長，堅決完成任務(wù)！”

　　歲末年初的一天，廣海市委召開七屆三次全會，李成就書記在報告中嚴肅提出，受國際金融海嘯和全球經(jīng)濟不景氣的影響，廣海全年主要經(jīng)濟指標增長速度放緩，由于外向型企業(yè)多，服務(wù)業(yè)和民營經(jīng)濟比重不高，國有企業(yè)自主創(chuàng)新能力不夠，經(jīng)濟結(jié)構(gòu)性矛盾日漸顯現(xiàn)，使外向度高的經(jīng)濟受到較大沖擊，外需市場萎縮，外貿(mào)出口下滑態(tài)勢繼續(xù)加深。為了保持經(jīng)濟平穩(wěn)增長，在2009年新的一年，必須切實轉(zhuǎn)變發(fā)展方式，優(yōu)化發(fā)展環(huán)境，努力在應(yīng)對金融危機、構(gòu)建現(xiàn)代產(chǎn)業(yè)體系、重大項目建設(shè)、改善民生福利、創(chuàng)新體制機制等方面取得新突破，確保完成新一年各項工作任務(wù)。

　　為此，在新年春節(jié)到來之前，李成就決定帶領(lǐng)黃河等領(lǐng)導(dǎo)上一趟北京，一是拜會國家相關(guān)部委，以求得這些部門對廣海經(jīng)濟發(fā)展的繼續(xù)支持。二是同中華船舶工業(yè)集團簽訂《關(guān)于共同推進華船華南大型造船基地項目建設(shè)的框架協(xié)議》。這個項目是市里的十大項目之一，對于推動“以港立市”發(fā)展戰(zhàn)略有著重要意義。根據(jù)框架協(xié)議，華船集團廣海新基地總投資700多億元，建設(shè)包括造船、修船以及船舶相關(guān)配套設(shè)施基地。造船基地投產(chǎn)后包括上下游產(chǎn)業(yè)年產(chǎn)值將達到1000億元，這個項目如能順利建成投產(chǎn)，無疑將對經(jīng)濟下滑的廣海注入了一支強心劑。

　　在北京逗留了幾天，李成就非常高興，國家有關(guān)部門已同意將造船基地這個項目納入國家的重大項目規(guī)劃。所以，他把黃河留了下來，準備帶他一同去拜訪老首長。

　　李成就給老首長秘書打了個電話，秘書約他們下午過來。

　　老首長住在同中南海只有一墻之隔的一條小胡同里。

　　黃河手上拎著兩瓶野生海馬酒，和李成就坐著廣海駐京辦安排的小車，來到胡同口，就下車走起路來了。這條胡同與其他胡同相比，遠離喧囂嘈雜，更加寧靜，沒有了其他胡同里下棋聊天的老爺們兒，沒有在門口淘米擇菜的女人，但是仍可以看到從院墻里伸出來的棗樹枝，領(lǐng)悟到悠遠深長的古都歷史文化。

　　縷縷陽光透過光禿禿的樹干，斜掛在胡同青灰色墻頭上，燦爛一片。

　　李成就心情好不舒暢，說：“阿河，這次到了京城，有什么感想？”

　　黃河仰起頭說：“爸，我們廣海雖然處于改革開放的前沿地區(qū)，但遠離京城，這次這么大的項目如果沒有國家的支持，光靠我們自己是做不到的。所以我們應(yīng)該加強與國家有關(guān)部門的聯(lián)系。不然，光靠埋頭苦干，還是不夠的……”

　　李成就拍了拍黃河的肩，贊同地說：“你說得對，前幾年，我們廣海抓住毗鄰港澳的窗口優(yōu)勢，吸引了港澳臺和歐美地區(qū)的投資，取得了很大的成績。但是，現(xiàn)在世界經(jīng)濟不景氣，我們的發(fā)展思路就要隨之轉(zhuǎn)變，要把眼光從國外轉(zhuǎn)到國內(nèi)來，這樣才不會因為國際形勢的變化陷入被動局面。同時，更要發(fā)揮我們的港口優(yōu)勢、人文優(yōu)勢，重點吸引國有大型企業(yè)來我市投資，通過發(fā)展總部經(jīng)濟，促使廣海經(jīng)濟再上一個臺階?！?/p>

　　黃河點了點頭：“爸，您對廣海經(jīng)濟發(fā)展的把握非常之準。這幾年來，在您的領(lǐng)導(dǎo)下，廣海經(jīng)濟社會取得了長足的發(fā)展。而眼下，省班子也有一些調(diào)整的跡象，下來，您也要為自己做個打算。是不是我們從北京回去后，您安排個時間到省里跑一跑，找找您的老關(guān)系？”

　　李成就沉默了一下，嘆了口氣：“本來，我也想在有生之年多干點工作，爭取向省上個臺階什么的。聽說，省人大有個副主任因為年齡的關(guān)系要退下來了，省委也準備從三角洲幾個經(jīng)濟發(fā)展較快的城市里物色人選上去，那些經(jīng)濟總量大的地市領(lǐng)導(dǎo)眼里盯的是省委常委、副省長，并不在意人大副主任或者政協(xié)副主席這樣的閑職。所以，這次省人大副主任這個空缺我還是有希望的，前段時間書記也給我打了招呼?？墒侨怂悴蝗缣焖?，最近聽說書記要上調(diào)北京了，事情就有了變數(shù)?！?/p>

　　“正因為書記要走了，您才要抓緊活動呀?！?/p>

　　“遲了，中組部下了通知了，對于一些有可能變動省領(lǐng)導(dǎo)的省份，省里廳一級的干部提拔暫時凍結(jié)了?！?/p>

　　“那，您也要到省里向書記表示點什么吧？”

　　“這種時候去不合適呀，被其他人發(fā)現(xiàn)了，捅到王省長那兒去，你想想，王省長會有什么想法……”

　　“可是，就是向老領(lǐng)導(dǎo)送行，也是人之常情嘛?！?/p>

　　“阿河呀，你還年輕，有些事情你還參不透，我找了老書記，老書記也不便向繼任的書記推薦我。為什么這樣說呢，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官不理舊賬。這樣一來，就是老書記向接任者推薦了我，如果引起新書記的反感，被認為干擾新書記的工作，事情反而不好。所以嘛，只能以靜制動順其自然了。另外呢，我不比你，年齡大了，也干不了幾年了，還不如……”

　　“還不如什么？”

　　“不如丟帥保車，趁現(xiàn)在組織還不知道你是我的女婿，我主動提出來，退至二線，平調(diào)到省人大弄到常委什么的也就算了，然后向王省長推薦你，這樣下來，既成全了你，也顯得我大公無私，容易為省領(lǐng)導(dǎo)所接受啊?！?/p>

　　“可是，這樣不就犧牲了爸您?！?/p>

　　“阿河，我們現(xiàn)在是一家人了，說什么犧牲不犧牲的。我老了，無所謂了。如果我們非親非故的，我也不會到省里為你動嘴動口了，一切就順其自然了。”

　　“爸，說老實話，我還年輕。再說，剛來廣海不久，還沒做出什么政績出來，再等等也沒關(guān)系，而您可是最后一站了。”

　　“你傻不傻，還說什么年輕不年輕。再過一兩年，過了四十歲這道坎兒，你就沒有年齡優(yōu)勢了。官場中人吶，這山望著那山高，不進則退呀?！?/p>

　　“爸，您說得也有道理，不過，您也不容易，幾十年風風雨雨過來了，您也不要放棄呀?！?/p>

　　“本來，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現(xiàn)在出現(xiàn)了周圓圓事件，在這件事情上，作為第一把手，我還是有責任的，我也就不敢有過多的奢想了。”

　　黃河放慢了腳步，猶豫了一會兒，說：“爸，您是第一把手不錯，但是您不主管經(jīng)濟工作和反腐工作，您不應(yīng)該承擔主要責任。至于說到責任，主要在我?！?/p>

　　李成就喟然長嘆：“不不不，我如果不認識周圓圓，此事當然與我無關(guān)。但我認識她這么久了，多少也存在一點看人不準的責任。我啊，老糊涂了，被她的表面現(xiàn)象蒙過去了。本來，從她以前做的幾件事來看，還做得不錯。

　　比如，鵲橋花園工程，按時按質(zhì)完成了。還有，捐款支持汶川災(zāi)區(qū)也是大手筆，誰想到她不貪則已，一貪就上億！以后，我們在這方面的工作還是要加大防范力度！特別在同商人打交道的時候，心里要繃著有一根弦呀?！?/p>

　　“對，這對我來說，更是一個警鐘。”

　　“阿河，我從政有幾十年了，作為一個共產(chǎn)黨員，我問心無愧的一點，就是我這個人不貪不占。你想想，像我們這一級的領(lǐng)導(dǎo)，衣食無憂，就不要取不義之財。財富只不過是個數(shù)字，在銀行存折上多加一個零或者幾個零，有錢了，你也不敢公開拿出來亂花，何必呢？”

　　“對，爸說得對，我會記住這一點的。”黃河抿了抿嘴唇，忽然想起了什么，說，“對了，省人事變動停了下來，我們廣海市的情況就不同了，經(jīng)過一年來的思考，我認為，我們廣海的一些領(lǐng)導(dǎo)干部，少了一些銳氣，這對我們市的發(fā)展是非常不利的，對一些重要部門的頭頭是不是可以動一動？”

　　“好啊，阿河，看起來，你成熟了。你說，先動誰呢？”

　　“動，就意味著有人要提上來，有人要摔下去。我想，我們廣海是個非常漂亮的海濱城市，這一點我們曾經(jīng)是引以自豪的?？墒牵@幾年來，城市建設(shè)雖然動作挺大的，卻沒有什么新的特色，花了錢也不見得有什么好效果，群眾也有意見，這跟主管部門工作不力是有直接關(guān)系的。另外，之所以會出現(xiàn)周圓圓這么大的事件，跟建設(shè)局領(lǐng)導(dǎo)缺乏監(jiān)管也是有關(guān)聯(lián)的，再說，我手頭也收到了不少有關(guān)揭發(fā)丁東的材料，所以嘛，是不是先對他動一動？”黃河忽然想起，前幾天他帶人到造船基地那兒察看現(xiàn)場，事先通知丁東一同前去，丁東說發(fā)高燒9度在家吊液去不了，他就多了一個心眼，在去現(xiàn)場的路上，順路上丁東的家看望，卻發(fā)現(xiàn)丁東正同幾個老鄉(xiāng)打麻將呢。像這樣的領(lǐng)導(dǎo)不動還要動誰？

　　“哦，丁東。丁東這個人呀，我還是有所耳聞的。本來，這個同志還是有事業(yè)心的，后來，你空降下來了，他就認為你搶了他副市長這把交椅，工作起來嘛也就推三阻四的，很有情緒。不過，我們目前還沒有掌握到他的確鑿材料，還不好一下子就把他撂掉。就給他換個崗位吧?！崩畛删途従彽卣f。本來，他還想把那次黃河跟王晶晶在地下停車場的照片也是丁東交給他的事說出來，想了想，還是忍住了。畢竟，人家也是信任他才把照片交到他手上的。

　　“叫他去哪兒呢？”黃河趁熱打鐵。

　　“當然不能讓他去重要的政府部門了，這樣，不能起到給其他一些部門領(lǐng)導(dǎo)敲山震虎的作用。我想，找個時間問一問組織部，哪個人民團體還有職位。”

　　“爸，不用問了，前幾天，市殘聯(lián)理事長退休了，有兩個副理事長先后都找過我了。不如就叫他到殘聯(lián)去好了，免得他們殘聯(lián)內(nèi)部兩虎相爭，不利班子之間合作?！?/p>

　　“這倒是可以考慮考慮?！?/p>

　　走了幾步，李成就突然問道：“政研室主任文章這個人咋樣？”

　　“哦，文章，他在市委部門工作，我了解不夠深。不過，看得出來，這個人政治敏感性還是很強的?！?/p>

　　“何以見得？”

　　“爸，你不知道，結(jié)婚儀式那晚，他發(fā)現(xiàn)我公然收取禮金，非常焦急，還專門找到了我和晶晶，提醒我……”

　　“是嘛……”李成就笑了笑，又說，“晶晶在他單位工作，也需要有個照應(yīng)啊。”

　　“這倒無所謂，我相信晶晶的能力。”

　　“現(xiàn)在，全國上下對政策研究工作都非常重視，大多地方的政策研究室主任都是由同級黨委副秘書長兼職的，給他一個市委副秘書長也是可以的。”李成就說到這兒，拍了拍黃河的肩膀，輕聲說，“對了，你和晶晶年紀都不小了，該有小孩了吧？”

　　黃河笑了笑：“爸，您也知道，現(xiàn)在工作事務(wù)這么多，我們兩個人都是領(lǐng)導(dǎo)干部，顧不過來?！?/p>

　　李成就看了看黃河，關(guān)切地說：“這就是你的錯了，工作再忙，小孩還是要生的。不過，你們兩個人的工作都忙，這也是個事實，先把晶晶調(diào)到一個相對輕松一點的部門，先把小孩生了以后，其他的事以后再說?！?/p>

　　是??！快四十歲的人了，誰不想當父親？黃河興致來了，說：“我也是這樣想的，就是不知道晶晶同意不同意？”

　　李成就通情地說：“晶晶的事好辦，只要你下了決心。晶晶她媽是個潮汕人，生子育女的觀念更強，比你更急。我想一想，市委黨史辦如何，剛好有個主任空位?！?/p>

　　黃河想了想：“黨史辦的工作有彈性，比較輕松，確實是個不錯的去處，不過……”

　　李成說皺了皺眉，說：“不過什么？”

　　黃河低頭不語。走了幾步，才說：“晶晶今年剛剛提了副主任，現(xiàn)在一下子又提為主任，這樣做影響不好呀?！?/p>

　　李成就哈哈笑了：“阿河，你不要以為我真的老了，組織原則我還是有的。你不要想得美，我不是叫晶晶去當主任，而是平級調(diào)動，當副主任?！?/p>

　　黃河明白過來，也笑了：“這樣就好。這樣政研室也空出了個副主任職位，也可以提拔一個科長了?！?/p>

　　李成就輕輕說：“政研室這幾年來做了不少工作，既要搞調(diào)研，又承擔了市委領(lǐng)導(dǎo)的好多講話稿，工作確實是又累又苦，也該從政治上關(guān)心那些中層干部了?！?/p>

　　聽到這兒，黃河腦子里忽然想起了趙龍，便順勢說：“聽晶晶說，他們單位社會科長趙龍當科長已經(jīng)十多年了，這個人文字能力強，頭腦敏捷，寫起材料來，頭頭是道，而且還是個快槍手。不過，這個人頭腦有點倔，有點傲氣……”

　　“作為干部，有點傲氣不怕，怕的是肚子沒什么貨，臉上還充大佬，目無領(lǐng)導(dǎo)，目空一切，那就不行了?！崩畛删皖D了頓，提醒說，“涉及到人事的問題，你不要過多地介入，非常敏感，如果那個趙龍確實不錯，他們單位如果認為需要，由他們向組織部門推薦就行了?！?/p>

　　走著走著，眼看就快到老首長家門口了。

　　黃河想到李成就現(xiàn)在考慮的都是別人的事，就忍不住又提了起來：“爸，老首長人脈廣，等一下，見了老首長，要不要請他對您的事情幫忙說點什么？”

　　李成就搖搖手：“千萬不要，我們這次只不過是禮節(jié)性拜訪。再說，老首長年紀大了，我們不能因為個人的事情去打擾他。他這個人原則性非常強，感情歸感情，工作歸工作，他不會為這些事出面的。倒是你要考慮你的個人問題，你畢竟年輕，有大把前途。再過十來天，楊市長就要從北京學(xué)習(xí)回來了，他回來后，省委不知會做如何安排，你倒要有個思想準備。你來廣海也有一年多了，政府那一攤工作，你做得相當出色。從最低角度來講，如果省委安排楊市長接任我的位子，我會向省委推薦你接任市長的。如果省委把楊市長外調(diào)出去了，另有安排，說不定你也有接任我的可能。”

　　黃河緩緩地說：“爸，我下到地方工作時間還不久，能不能接班，倒無所謂，再鍛煉一段時間也未嘗不可。”

　　李成就遲疑了一會兒，說：“經(jīng)驗，誰生出來就有經(jīng)驗？諸葛亮出山前也沒帶過兵啊?，F(xiàn)在都是什么年代了，要學(xué)會推銷自己，工作是干出來的，也是說出來的。適當?shù)乇憩F(xiàn)自己，宣傳自己，很有必要。只有這樣，才能讓群眾了解你，讓領(lǐng)導(dǎo)賞識你，才能最大限度地發(fā)揮自身的才干。”

　　“謝謝爸的提醒?！秉S河點點頭，似有所悟。接著又惴惴不安地說：“對了，關(guān)于周圓圓的事，要不要給老首長匯報一下？”

　　李成就十分冷靜，說：“沒這個必要，老首長跟周圓圓之間非親非故，只不過是熟悉罷了，那也是幾年前的事了?，F(xiàn)在，他已經(jīng)好幾年沒有來廣海了，應(yīng)該跟周圓圓也沒什么聯(lián)系了。把周圓圓的事說給他聽，無疑給他一個感情上的打擊，作為一個老同志，就是周圓圓真的是她干女兒，他也會秉公辦事，依法處理。對了，這個案件的其他人員有線索了沒有？”

　　黃河興奮地說：“今天早上，宮明給我來了電話，周圓圓公司秘書蔡園和林勇的行蹤已經(jīng)找到了，很快就能歸案了?！?/p>

　　李成就思忖著說：“現(xiàn)在的關(guān)鍵，就是要找到周圓圓的尸體，證明她確實死了，不然啊，對上對下都不好交代?！?/p>

　　黃河點頭稱是：“好，我會催促宮明加緊辦案的?！?/p>

　　說話間，就到了老首長家門口。這是一座明代四合院，從外觀上看，老首長的四合院與北京城里普通的四合院沒什么兩樣。面積也并沒有想像的那么大，也就幾百平米左右。東南西北四面建房，合圍出一個院子，院子的外墻又組成了胡同的邊墻。院內(nèi)北房為正房，也就是接見客人的客廳。東西兩側(cè)為廂房，南面有個廣亮門，門上有四根精雕細刻的門梁。

　　陽光灑滿院子，使得棗紅色的門廊，杏黃色的窗簾，擺滿綠色植物的窗臺，更加光亮。

　　李成就和黃河在秘書的引導(dǎo)下進了院子，大門隨后就被關(guān)上了。

　　秘書把李成就他們帶進正房后，自己回頭去請老首長了。只見房內(nèi)沒有什么復(fù)雜的裝飾，高高的屋頂上露出粗大的圓木，木頭上涂過清漆，泛出黑褐色的光澤。墻壁四白到地，簡樸干凈?？蛷d墻上掛著一幅醒目的油畫，占了大半面墻，畫的是長征途中艱難行進的毛澤東。畫幅下，擺滿了一圈從中南海更換下來的前蘇聯(lián)式單人沙發(fā)，沙發(fā)非常寬大，都已磨出了白色毛邊。

　　沒多久，眉毛花白的老首長在秘書引領(lǐng)下，笑呵呵地走進北房。

　　李成就和黃河馬上迎了過來。

　　沒想到德高望重的老首長，衣著樸素，內(nèi)穿一件白襯衣，外邊罩著一件粗布褂子，下身穿一條舊的確良軍褲，腳踏一雙布鞋。90多歲了，卻精神矍鑠，身板也很硬朗，不過是步履有些蹣跚了。他拒絕了秘書的攙扶，自己拄著拐，一步一步地挪動，走到李成就身邊，伸出了手，熱情地說：“小李，你來了。”

　　李成就輕握了一下老首長的手，扶著他坐到正中的沙發(fā)上。

　　待李成就、黃河就座后，秘書坐到老首長身后的矮凳上。

　　李成就把茶杯向老首長面前移了移，一臉笑意：“老首長，您身體很好，有什么保健的秘訣教教我們?！?/p>

　　老首長口氣平和地說：“哪有什么秘訣，我就是拄著拐棍堅持走走路，練練字，另外，每天晚上還喝一小杯酒?！?/p>

　　黃河把手上的海馬酒放到老首長座位邊，笑著聽老首長和李成就說話。

　　老首長看黃河把什么東西放在他座位邊，瞪了瞪眼，看了看黃河，又瞄了瞄李成就，說：“來看我就行了，還拿什么東西？”

　　李成就轉(zhuǎn)過臉，面對黃河，避開了老首長的話，說：“不好意思，老首長，忘記給您介紹了，這位是我們廣海市市委常委、常務(wù)副市長黃河同志。”

　　老首長微微蹙起花白的眉頭，眼光注視著黃河，似有一絲不悅：“挺年輕的么，好好干，大把前途。不過，你人來就好了，還帶什么東西？”

　　黃河欠了欠身，說：“老首長，我沒帶什么東西來，春節(jié)快到了，只是帶了兩瓶我們自己泡的海馬酒，讓老首長嘗嘗。”

　　“海馬酒，自己泡的……”老首長眉頭慢慢舒展開來，饒有興趣地說。

　　“是這樣，我自己買了點高度的白酒，出點錢給漁民，請漁民出海時帶到船上，抓到生猛的海馬后，馬上泡進酒缸……”

　　“什么?。堪疡R泡進酒缸？這該要多大的酒缸??？”

　　“老首長，不好意思，我話沒說清楚。這海馬，不是您老在戰(zhàn)爭年代馳騁疆場的那種戰(zhàn)馬，而是海上的一種珍貴水生動物，實際上，是一種硬骨魚，身體側(cè)扁，彎曲，頭部酷似馬頭，所以，就叫海馬了，一般，只有十到二十幾厘米長?！?/p>

　　老首長哈哈大笑：“你看你看，我真的老了，連海馬都不知道，慚愧，慚愧?！?/p>

　　黃河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老首長：“老首長，海底生物千百萬，數(shù)不勝數(shù)，誰都沒法全部認識啊?！?/p>

　　老首長揚了揚花白的眉毛，說：“小黃，你說，那海馬有什么功效？”

　　黃河見老首長高興，搓了搓手，說了開來：“海馬具有強身健體、補腎壯陽、舒筋活絡(luò)、消炎止痛、鎮(zhèn)靜安神、止咳平喘等藥用功能。所以，這次我們來看望您老人家，就專門找了漁民，請他們抓到海馬后，將活的海馬泡到酒缸，海馬碰到烈性白酒后，分泌出排泄物，這東西，可是有錢都買不到的，對老人家特別有效?！?/p>

　　“哦，用海馬泡成的酒，那好，我就收下了。如果是其他東西就沒必要了。我現(xiàn)在，吃的用的，樣樣不缺?！崩鲜组L喜形于色，轉(zhuǎn)頭看了秘書一眼，話鋒一轉(zhuǎn)，說，“東西我們收下了，你幫我給錢?！?/p>

　　“首長，錢我已經(jīng)付了?！泵貢耄粋€出生入死打江山的老人，一輩子不貪不占，喝點養(yǎng)生的海馬酒，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就臨時撒了個謊。

　　黃河對秘書投去了感激的眼光。李成就也微微一笑。

　　老首長心情非常好，把眼光從黃河臉上轉(zhuǎn)到李成就身上，瞇著眼說：“廣海是個好地方，我已經(jīng)有好幾年沒去看看了。怎么樣，形勢還好吧？”

　　李成就高興地說：“這幾年，我們積極貫徹落實科學(xué)發(fā)展觀，堅持走可持續(xù)發(fā)展道路，取得了很好的成績。我們廣海市，孩子讀書從小學(xué)到高中全部免費，要結(jié)婚有免費婚檢，生病了有全民醫(yī)療保障，老了坐公共汽車也不用錢，如果老首長能安排個時間再去廣?？纯?，可能好多地方，您都認不出來了。”

　　老首長興致很高：“這樣就好，我們國家搞改革開放，就是要讓老百姓的生活好起來，這樣才對。就拿北京來說，這幾年變化也很快，前幾天，圓圓還陪我，看了看鳥巢和水立方，變化多快，我活到今天，看到國家的建設(shè)日新月異，我高興?。　?/p>

　　聽到這話，黃河腦子像被電擊了一樣，怕自己聽錯了，給李成就遞了個眼色。

　　李成就也呆了，摸了下鼻子，小心地問：“老首長，您剛才說您去了鳥巢和水立方，誰陪您去的？”

　　老首長爽朗笑了：“就是你們市的小周?！?/p>

　　李成就暗自吃驚，擔心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反問了一句：“是周圓圓嗎？”

　　老首長目光從李成就和黃河身上巡視了一遍，然后，慢悠悠說道：“是啊，就是周圓圓。”

　　李成就黯然，跌坐在沙發(fā)上，雖然面不改色，心內(nèi)卻波瀾澎湃。時鐘在滴滴答答地走，一分鐘過去之后，他終于下了決心，有些緊張地問道：“老首長，周圓圓現(xiàn)在還在您這里嗎？”

　　“在，”老首長似乎從李成就臉上看到了一點什么，“哦，她來京城看我，你不知道？”

　　“哦，我不知道她來了?，F(xiàn)在她自己辦企業(yè)了，跟我們聯(lián)系不多了?！崩畛删湍X子急速旋轉(zhuǎn)起來。要不要把周圓圓的事直接告訴老首長？告訴老首長了，對他身體會不會造成打擊？不說出來，萬一周圓圓圓發(fā)現(xiàn)他們來了，溜了那可不得了。

　　“她在我這里已住了好多天了，說她準備去美國創(chuàng)業(yè)了，利用這段時間來看看我。這幾天，她除了陪我聊聊天，就是輔導(dǎo)我的曾孫女學(xué)鋼琴……”老首長說到周圓圓，眼里閃出感激的神色。

　　黃河想，老首長對周圓圓感情不錯。如果當著他的面把她的事說出來，怕他一時接受不了，也不知他會怎樣想。所以，必須先探探秘書的口氣再說。便站了起來，走到秘書身后，把秘書拉到廳外，焦急地說：“有一件事有關(guān)老首長剛才說的那個周圓圓，不知該不該講？”

　　秘書一看黃河緊張的樣子，就抬起手，輕拍著他的肩膀說：“說唄，老首長是個通情達理的人，有什么話不好說嘛。”

　　黃河閉著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氣，努力鎮(zhèn)定下來之后，說：“是這樣的，最近，我們廣海市公安局已發(fā)出了通緝令，追捕周圓圓。”

　　聽完事情經(jīng)過，秘書瞪大了眼，說：“追捕周圓圓？她犯了什么法？”

　　黃河思索了片刻道：“周圓圓公司在一個填海工程中，詐領(lǐng)了一個多億的工程款，我們還以為她已經(jīng)在車禍中死了……”

　　秘書態(tài)度嚴肅起來，輕輕摸了下巴，遲疑道：“有這回事？”

　　黃河肯定地點了點頭，解釋說：“我們也不知道周圓圓會跑到老首長這里藏起來，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了，不知方便不方便給老首長說一說？”

　　秘書想了想，一拍大腿，說：“這件事情應(yīng)該說。不過，你們不要直接給老首長講，也不要在老首長家抓人。還是由我來安排吧，請你們放心，老首長一生什么風浪沒見過？這件事讓老首長知道了，也許在感情上一時接受不了，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老首長，是一個原則性很強的人。至于周圓圓，她剛剛?cè)ダ鲜组L曾孫女那兒了，你們不要急……”

　　黃河緊張的心放了下來：“謝謝您了?！?/p>

　　秘書拉著黃河的手，說：“不用謝。我們進去吧?！?/p>

　　黃河跟在秘書后面，在坐回到自己原來座位上前，稍稍給李成就耳語了幾句，李成就面色嚴峻，點了點頭，不再說什么。

　　秘書躡手躡腳走到老首長身邊，湊到耳邊，輕聲說道：“首長，剛才黃副市長跟我講，周圓圓出事了，原來……”

　　“什么，周圓圓會是這種人嗎，他們會不會弄錯了？”老首長身子本能地抖了一下，久久沒有說話。

　　“沒錯，千真萬確，公安局都發(fā)出通緝了。”秘書皺著眉，輕聲說。

　　“既然……這樣，你就幫小李他們把這件事情處理好。我，我就不管了?！备袅嗽S久，老首長吃力地拄著拐棍站起來，挺起身子，眼神嚴峻，對著秘書說。李成就和黃河也站了起來。

　　李成就緩緩走到老首長跟前，小聲說：“老首長，這事，給您添麻煩了。”

　　“唉，你們不說，還真看不出來，小周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我，我不想看到啊……事情既然發(fā)生了，你們該如何處理就如何處理！你們有事，我就不留你們了，下來的事情該怎么辦，秘書會幫你們處理的。”老首長嘆了口氣，眉頭緊鎖，額頭沁出了汗珠來。

　　“謝謝老首長！”黃河向前跨了一步，握了握老首長的手，激動不已。

　　“好了，我也該休息了?！崩鲜组L回過頭來，沉著臉說。說完，又拍了秘書的肩膀，態(tài)度堅決地說，“你不用送我了，趕快跟區(qū)公安局聯(lián)系……”

　　“好，我馬上去！”秘書說完，打了一個電話，不到兩分鐘，就有一部掛著軍牌的轎車開至四合院門口。

　　秘書坐上了軍車，摁下車窗，給車外的李成就打了個招呼，說：“李書記，你們先回賓館休息，我馬上通知公安局抓人，現(xiàn)在我先去穩(wěn)住周圓圓，你們等我的消息就行了?！?/p>

　　“好，謝謝您?！崩畛删蛯噧?nèi)的秘書招了招手，示意他快點行動。

　　黃河走出胡同，雙臂合攏抱在胸前，不無感慨：“這個周圓圓，很精明，像只老狐貍，先跑到梧州，然后在貴州來個假車禍，暗中卻跑到皇城腳下，躲到老首長家來……”

　　“誰想到她會跑到老首長家來！”李成就苦笑一聲，心緒久久不能平靜。

　　黃河擺了擺手，寬慰地說：“好在我們今天來拜訪老首長，不然，什么時候能抓到周圓圓，還不一定。搞得不好，就成了無頭公案了?！?/p>

　　李成就沉吟了一會兒，聲音洪亮地說：“你現(xiàn)在馬上通知宮明，叫他立即派人到北京來帶人。”

　　“好！”黃河撥通了宮明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