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離回到居所,嘴角兀自含著微笑。
云霞見了她的笑顏,心中卻有著莫名的不安,忍不住問:“林眠風找你,你知道嗎?”
周離點頭,臉上笑意更濃。
云霞的心怦怦直跳:“你與他常見面的,怎么今天見他會如此高興?”
周離突然發(fā)現(xiàn)云霞面色有異,再看她的床頭,赫然放著一雙尚未完工的男子式樣的白綾襪子,猛地想起每次云霞與自己一道去書庫借書時總要找些借口多耽擱一會兒,心中漸漸有些明白了。
她收斂了笑意,把批注被趙禎發(fā)現(xiàn)之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云霞這才如釋重負般松了一口氣,從頭上拔下銀簪,用一塊羅帕細細擦拭著。
周離看著她面上淡淡卻舒心的笑容,心里忍不住有點為她難過。林眠風固然英俊倜儻,可終究是太監(jiān)之身,她對他再上心,又能如何!難不成也要學那般年長的姑姑,與情意相投的太監(jiān)結(jié)成“對食”嗎?
又是一個清如水明如鏡的艷陽天,周離見外面陽光耀目,就將前日采摘的菊花瓣拿出來,撒到文綺閣院子里的青磚地上晾曬。
一角青袍突然映入眼簾,周離一驚,急忙抬頭,卻是林眠風靜靜地站在她身后,她啐了一口:“你這人走路怎么這般無聲無息?像貍貓一樣,嚇了我一跳!”
“少廢話,那個……你昨日去認罪了?”林眠風哼了一身,直奔主題而去。
周離站起來用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點了點頭。
“圣上如何說?”
“恕我無罪?!敝茈x語氣輕松愉快。
“除了恕你無罪,沒說其他的什么?”林眠風目光閃了幾閃,鍥而不舍地追問。
想起那首溫庭筠的曲子,想起他滿是沉醉的眼睛,想起他們之間距離最近的那一次談話,周離雪白的臉蛋泛出了淡淡的紅暈,聲音不由自主地輕柔了些:“除了這些,他還能對我說什么呢?我一個小小宮婢……”
林眠風審視般看著她的眼睛,抿緊了雙唇,一言不發(fā)。
周離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不由得嗔道:“怎么?你仿佛很希望圣上責罰我似的?!?/p>
林眠風哈哈一笑,語音卻頗清冷:“是我過慮了,圣上怎會責罰與你?你是宮中罕見的才女嘛?!辈淮鹪?,便將手中一卷書遞到她眼前,“周大才女,好好研讀吧!”
周離只覺得一股霉味撲鼻而來,不覺皺起眉頭,用手掩住了鼻子。
再看它的封面,只見淡綠色的封面上赫然寫著《般若心經(jīng)》。
她這才想起來,前些日子自己對佛教方面的東西比較感興趣,曾向林眠風虛心求教,當時他就說要找?guī)妆痉鸾?jīng)來給自己研讀,本以為他只是隨便說說,沒想到還真給自己找來了。
書頁暗黃,不知道他是從哪個旮旯里找來的,想必也是費了不少工夫,來不及曬就給自己送來了。
想到這里,她有點感動。
“眠風,謝謝你!”她對他綻放出如雨后新荷般清新美麗的笑顏。
望著她的笑臉,林眠風覺得陽光好像突然變得強烈無比,明晃晃的,幾乎照得他睜不開眼來。
他垂下眼簾,迅速地將那本《般若心經(jīng)》塞進她手里,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就走。剛走了幾步,就又回過頭來叫道:“最近宮中傳言,陛下身邊磨墨的媚兒姑娘有望得到皇寵,你平日與她相處須得小心!”
周離心中一震,知道他是有意警示,叫自己防著媚兒,心中對他更是感激。
轉(zhuǎn)念又一想,趙禎不過是對自己寬容了一次,沒有責罰她的逾矩行為而已,怎么弄得仿佛要和媚兒爭寵一般……想到這里,她搖了搖頭,在心中嘲笑自己:周離,你可真會異想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