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請說?!?/p>
云卿抬目笑道:“明朝日出籬東際,剩把離觴話別情。”
面皮松弛的大太監(jiān)點(diǎn)了點(diǎn)頭,“奴才定一字不漏地講給王上聽?!彪S后又意味深長道,“識時務(wù)者必有福,請小姐一定要保重身子,老奴這就告退了?!?/p>
“公公慢走?!?/p>
云卿轉(zhuǎn)眸瞥向一臉天真爛漫的侍女,柔柔一笑,“雀兒看傻了?”
雀兒似猛地一驚,她不安地?cái)Q了擰衣角,臉頰浮起紅云,掩飾性地眨著眼睛。云卿輕笑一聲,“看吧,趁離開之前多看看這云都?!?/p>
雀兒小跑跟上,抱怨道:“奇怪了,沒聽過那位叔老爺?shù)拿M啊,王上又為什么非要小姐回去守靈呢?”
時間過得如此之快,轉(zhuǎn)眼間已到了深夜。云卿披著一件單衣下床,從匣內(nèi)取出那卷黃絹,“神佑青空,天重恒昌:蛟城韓柏源奉主尊王、一生勤勉,孤念其煢煢無后,特賜韓氏月下孝女之名,回鄉(xiāng)為叔守孝?!?/p>
云卿手握詔書,靜立窗邊,只聽見風(fēng)動絹布的悶響。清冷的夜,似秋霜勻染了暗藍(lán)的風(fēng)景。沒有半點(diǎn)兒星光,也見不到慘白的月亮。
一如拿到這份詔書的那夜……
云卿看著黃絹上的墨字,不由皺眉。若說王上防著修遠(yuǎn)下這道詔書,她信,可如今修遠(yuǎn)都離開了,為何還要這樣?
見她一臉迷惑,凌翼然笑得前仰后合,他走到撫松堂的圍墻邊,敲了敲石磚,“嗯,夠硬了?!倍笥挚戳丝磯︻^,“就是不夠高啊?!彼膽B(tài)十足地望著云卿,神色難辨道,“紅杏不出墻,卻有偷花人哪!”
她恨恨地瞪著他,“請殿下注意分寸?!?/p>
月殺微微頷首,“請主上明示?!?/p>
凌翼然優(yōu)雅地踱著步,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韓夫人待字閨中之時曾被人騷擾,竹肅可曾知道?”
月殺兩拳緊握,目露殺意,“是,當(dāng)時我還沒有和內(nèi)子相識。照我看來,那幾個惡徒該殺!”
她詫異地望向一臉怒意的哥哥,不知道曾發(fā)生了什么。
“幾個求婚被拒的浪蕩公子半夜里學(xué)人家爬墻,”凌翼然笑得輕快,“不過卻被韓夫人和她的侍女打得半死,而后又被府中的親兵扔出了高墻?!?/p>
她知道引章有功夫,卻不知自家嫂嫂也不弱。嫂嫂不愧是脂粉英雄,真是長了女子志氣!
“這也就是父王下詔的原因了?!绷枰砣徽Z調(diào)微抑,看著她道,“卿卿可是一塊肥肉啊,竹肅一去前線,你這塊肥肉就沒了保護(hù),那些蒼蠅可就會不惜一切代價地來叮你了?!?/p>
“主上的意思是?”月殺瞪大眼睛。
凌翼然道:“這塊肥肉下肚,就不怕竹肅反悔了?!?/p>
“不會的,三殿下和七殿下……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凌翼然不屑挑眉,看向暗影,聲音越來越輕,“連父王……”他語調(diào)一頓,傾身看著她邪邪笑道,“只是父王不知道他們是絕對不可能得逞的。因?yàn)檫@塊肥肉可是長了牙的,那些蒼蠅來了保準(zhǔn)喪命!”
猖狂的笑聲猶在耳邊,恨得云卿牙癢癢,她輕輕地將匣子合上,也將那夜的記憶收回心底。
遠(yuǎn)處的打更聲一慢三快,再有半個時辰無焰門的人就該來了,先歇息會兒吧。
她揉了揉頸側(cè),緩步向床榻走去。忽地,頭上傳來幾不可聞的聲響。她拿過銷魂,跳窗而出,直上房檐。
周圍的一切似在酣睡,暗夜中浮起淡淡的白霧,像是大地的鼻息。迎著涼風(fēng),云卿不遠(yuǎn)不近地跟在那道黑影之后。只見那人快似燕雀,這樣的輕功算是不俗。那人沒有絲毫停頓,像是早就熟悉了周圍的環(huán)境,徑直向東南角飛去。
云卿靜靜地隱藏在撫松堂的月門后,只見那瘦小的黑影從頭上取下一個東西,往鎖眼里轉(zhuǎn)了兩轉(zhuǎn)。極輕的一聲響,那人卸下銅鎖,警惕地向四周望望。
果然是她,最后一天終于按捺不住了啊。
云卿微微勾唇,煞是悠閑地走到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