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似磨鐮,一如十年前的那夜。
“卿卿,我真不明白。爺爺讓你十年不出谷,你就實心眼地待著。這一留就是九年半,要是我早就溜了!”豐瀲滟瞥一眼山石上對坐賞月的那對老頭子,輕道。
“師姐,十年寒暑十年秋,十年蹤跡十年心。” 云卿遙望天上銀河,眉目淡然如水。
“師妹,你嘮嘮叨叨的,越來越像爺爺了?!毙▲B低下頭,轉了轉眼珠,“不如今夜趁著無聊和尚來找爺爺,咱倆裹了包袱溜吧?!币娫魄淠抗馇鍦\,似要將她看穿,小鳥有些心虛,“那個我都安排好了,柳尋鶴今夜子時就在谷外等我們?!?/p>
“我們?是等你吧,師姐?”云卿挑眉,“距離你上次打碎璇宮圣女像被師兄逮回來也不過十多天的工夫,這就忍不住了?你這個闖禍大王又打算拉著那個花孔雀為非作歹去?”
小鳥一下子捂住她的嘴,緊張地看向山巖,“師妹,你小聲點兒!爺爺耳朵靈得很,這回要被爺爺知道了,非把我關進蹊喬洞不可?!?/p>
云卿掰開她的手指,無所謂地看著她,“我最喜歡蹊喬洞了,冬暖夏涼,里面的冰湖最適合練功?!?/p>
“只有你這個瘋子能在里面一住就是兩年!”小鳥戳了戳她的頭,擠眉弄眼道,“不過這次我和柳尋鶴要去的地方,可不一般哦!”
云卿并不上當,她喝了口茶,十分悠然自在。
“真沒意思!卿卿和師兄一樣,一點兒好奇心都沒有!”
“怎么,不賣關子了?”云卿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臭卿卿!”小鳥搶下她的竹杯,“好了,師姐我就發(fā)發(fā)善心告訴你吧,小鶴子找到師兄家人的下落了,這次就是去救人的,師妹你去不去?”
云卿聞言驚道:“師兄家人的下落?”
“你以為師兄這些年出谷都為了什么?”小鳥將她拉到一邊,道,“師兄原姓吳,是已故荊王吳鼎的長子,他娘可是荊王最寵愛的妃子。當年師兄的娘和現(xiàn)在的文太后同時懷孕,荊王就說了哪個先誕下皇子就立哪個為王后??墒菐熜值哪镌谏a(chǎn)當夜就死了,不久文太后也生下一個皇子,于是就想害死師兄。
“不過幸好師兄的外祖父和爺爺是舊識,他拜托爺爺把師兄救出來帶到谷里避禍??僧斊吣旰鬆敔斠兰s帶著師兄回到荊國時,卻發(fā)現(xiàn)師兄的外祖父家早在幾年前就因得罪了文王后而被判族刑,家中男丁一律被梟首,家中女眷全數(shù)充為官妓!”
說到這小鳥一臉憤恨,道:“要不是師兄說他已經(jīng)放下,要不是爺爺不準,我早就殺進荊王宮砍了那老妖婦了!”
云卿忙道:“師姐,剛才你說找到師兄家人的下落了?”
“啊,對對,小鶴子說找到了,師兄的表妹就在荊國都城?!毙▲B興奮道,卻見自家?guī)熋妹寄棵C然,頗有幾分豐懷瑾的神采。
“師姐,師兄的身世如此隱秘,你怎能讓外人知道?”云卿責怪道。
“沒沒,我可什么都沒說?!毙▲B急急解釋,“是小鶴子那日說到一個老相……一個紅顏知己的身世,我一聽,那不是如家的女眷嘛!師兄的身世,就算有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會說的!”
她信誓旦旦,云卿不由舒了口氣,“是我錯怪師姐了,只是這件事非同一般,師兄既選擇做豐梧雨,定是將前塵往事放下了,我們只要陪著他走下去就好?!?/p>
“怎么和爺爺說的一樣?”小鳥咦了聲,看向她,“一定是關傻了,卿卿啊,你得出谷轉轉了。真的,師姐這是為你好?!?/p>
云卿哭笑不得,剛要開口,就聽山巖上了無和尚遙問她道:“云卿,適才老衲和你師傅討論天邊的殘月,不知你有何看法?”
云卿抬頭仰望,只見天邊一彎新月,夜幕隱有微藍,好似一汪深潭,頗有幾分禪意。
她微微一笑,吟道:“夜如水,殘月鉤星。風如夢,撫松引情?;ㄓ叭牒煓?,笑看色空。閉關入山中,淡看情濃。春愁不上眉,談經(jīng)說頌。月初成玦月中融,一如幼時城東。清光流轉,羞窺儷影坐窗擁。冷月無聲,哀嘆沙場驚悲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