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適和曹誠英在10 月4 日搬離煙霞洞以后,并沒有真正地離開了杭州。他到了上海兩個禮拜以后,又在19 日和徐志摩、朱經(jīng)農(nóng)搭夜車轉(zhuǎn)回杭州,在新新旅館住了半個月。第二天是周六,曹誠英從學(xué)校來跟他相會。共渡了一個周末以后,由于舍不得她走,把她留到了禮拜一,借口去拜訪校長,帶著曹誠英一起回學(xué)校,然后,又玩到禮拜二晚上。這時,再順水推舟,由于已經(jīng)“太晚了,娟不能回校,遂和我同回旅館。”②徐志摩在日記里這么描述著他們四人,21 日晚在西湖蕩舟的情景:我們第一天游湖,逛了湖心亭——湖心亭看晚霞看湖光是湖上少人注意的一個精品——看初華的蘆荻,樓外樓吃蟹,曹女士貪看柳梢頭的月,我們把桌子移到窗口,這才是持螯看月了!夕陽里的湖心亭,妙;月光下的湖心亭,更妙。晚霞里的蘆雪是金色;月下的蘆雪是銀色……曹女士唱了一個《秋香》歌,婉曼得很。③
27 日,又是周六,曹誠英借她杭州親戚曹潔甫家作東,親手下廚作了兩餐徽州菜,也請朱經(jīng)農(nóng)、徐志摩作陪。中餐吃了“塌果”。晚餐吃徽州鍋。這徽州鍋有六層:菠菜、鴨子夾、豆腐包、豬肉、雞、和蘿卜。④
胡適和曹誠英的朋友,沒有一個人看不出來他們正熱戀著。然而,每一個人都為胡適守口如瓶。徐志摩在他的日記里,有兩段頗有弦外之音的話。10 月11 日:“午后為適之拉去滄州別墅閑談,看他的煙霞雜詩,問尚有匿而不宣者否,適之赧然曰有,然未敢宣,以有所顧忌。”① 10 月13 日:“與適之談,無所不至,談書談詩談友情談愛談戀談人生談此談彼;不覺夜之漸短。適之是轉(zhuǎn)老回童的了,可喜!凡適之詩前有序后有跋者,皆可疑,皆將來本傳索隱資料。”②事實上,早在徐志摩到煙霞洞去看胡適以前,他就聽說胡適在談戀愛了。他八月初給胡適的信就說:“蔣復(fù)璁回來說起你在煙霞洞深處過神仙似的生活……此次你竟然入山如此之深,聽說你養(yǎng)息的成績不但醫(yī)痊了你的足疾,并且腴滿了你的顏面,先前瘦損如黃瓜一瓢,如今潤澤如光明的秋月,使你原來嫵媚的談笑,益發(fā)取得異樣的風流。”③
① 胡適,《胡適日記全集》,第四冊,1923 年9 月28 日,107-108 頁。
② 胡適,《胡適日記全集》,第四冊,1923 年10 月23 日,130 頁。
③ 徐志摩,《徐志摩全集補編》,第四冊,《日記?書信集》(上海:上海書店,1994),23-24 頁。
④ 胡適,《胡適日記全集》,第四冊,1923 年10 月27 日,135 頁。
然而,浪漫、奔放如徐志摩,還是為“有所顧忌”的胡適作了保留。汪靜之也在他1996 年才出版的《六美緣》里透露:“我到煙霞洞拜訪胡適之師,看見珮聲也在煙霞洞,發(fā)現(xiàn)他們兩人非常高興,滿臉歡喜的笑容,是初戀愛時的興奮狀態(tài)。適之師像年輕了十歲,像一個青年一樣興沖沖、輕飄飄,走路都帶跳的樣子……適之師取出他新寫的詩給我看,我一看就知道此詩是為珮聲而作的。詩中把珮聲比作梅花。珮聲娘家的花園里有個竹梅亭,珮聲從小起自號竹梅亭主。”④但是,徐志摩也好,汪靜之也好,并沒有把他們所知的秘密公之于世。如果不是1980 年代末期,中國傳記文學(xué)的興起,試問有誰能只憑胡適日記里雖然引人遐想,但不留絲毫可資佐證資料的片言只字,就可以斷言說他和曹誠英確實有過一段情?